二人一路无言回到宿舍楼下。

程书雪只感觉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都过得很快，垂首道了声“谢谢”，抬步正想回宿舍。

“跟谁道谢呢？”

“陈驭野。”

她脚步顿住，他是不是又要继续刚刚的话题？

继续探讨自己没有通风报信的事情。

听到程书雪跟小学生回答问题的姿态一样，陈驭野只觉得这好学生真有意思，随口一问就认真回答。

他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会儿，声音恰到好处的戏谑。

“道谢不看人，你走不走心？”

他在不满。

程书雪很喜欢看人说话，因为她觉得注视别人的眼睛说话，会让人感到尊重。

起码是在长久无视的家庭生活当中，她觉得最尊重别人的一小举动。

但今晚那格外暖的风，那摇摆的树枝，那打破的计划。

这些客观因素与主观的心理影响下，她不敢对上陈驭野那一双放浪形骸，看破一切俗世的眼眸。

她眼里的光渐渐藏起起来，随即缓缓抬头。

“陈驭野，谢谢。”

郑重的，客套的，疏离的。

说话跟敷衍自己一样。

陈驭野看向灯光下的飞蛾扑向灼热的光源，他懒洋洋，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不用谢。”

颀长如松竹的身影消失在瞳孔中，他陷入黑暗，自己也该从梦中醒来了。

程书雪收回了视线，在宿舍楼门口等江芸月回来。

诚如众人猜想，江芸月压根没醉得不省人事，她带着酒味的风，甩开身后跟着的林志远，闷闷不乐回到宿舍楼下。

看到程书雪，江芸月问：“你还没上去？”

“等你。”

她知道江芸月酒量不错，可终究放心不下。

江芸月听后眉眼已有淡淡的笑意：“我有什么好担心，无非又推迟告白了，无非就是他不喜欢我。”

她多希望，自己是真醉了。

起码不会清醒地听到陈驭野送程书雪回去。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痛苦内耗的开始。

江芸月回到宿舍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走进洗漱间，借助淋浴来放纵自己的眼泪。

周若彤与陈思怡面露担忧，但还是不想去碰小公主的霉头，索性去公共活动室洗衣服。

程书雪知道江芸月现在需要独自静一静，她第一次打开与陈驭野的对话框。

他的头像是一片漆黑的夜空，只有点点星光。

她敲打着字。

【时间久了，你会不会对江芸月有感觉？】

影：【不会。】

他回复得快且坚定，程书雪再次知道了答案。

单方面认识陈驭野五年，既然他不会放弃的话，那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江芸月洗漱出来时，眼看宿舍只有程书雪，脸上伪装的表情换成一副丧颓模样。

四下无人，此刻正是开口的机会。

程书雪放缓了语调：“月月，林志远好像对你不错。”

她们是好朋友，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彼此想什么。

“但我不喜欢他，书书，别劝我，我想试试撞南墙的滋味儿。”

两个执拗且不相爱的人，注定有一个人会受到伤害。

程书雪心下涩然，不知道怎么劝江芸月。

她连自己都放弃不了，还怎么劝别人放弃？

江芸月这时对程书雪伸手，“书书，手机。”

“啊？”

“你忘了吗？”

程书雪手机像素虽然不行，但是奈何拍摄技术高超，也能有独一份的氛围感，以至于每一次回来，江芸月都会问她拿手机选喜欢的照片。

程书雪当然没忘，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么快，她还想屏蔽陈驭野的消息再拿给江芸月，“月月，等我一下。”

没想到这次江芸月直接拿过，利落地输入自己生日，解开程书雪手机，看着图库的照片。

“你先去洗漱吧，等会儿我选几张我喜欢的就拿给你。”

跟往常一样的语气，也确实到自己往常洗漱的时间了，程书雪怕再多说更显得有鬼，只能点头。

水声传来，江芸月退出图库，再次破解程书雪的微信应用锁，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图像。

她点开聊天记录。

6月8日。

你已经添加了影，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22:10.

【时间久了，你会不会对江芸月有感觉？】

【不会。】

江芸月看着这时间，只觉得文字与屏幕灯光都刺眼得要命。

原来，端午放假时，他们就已经是好友了，她还像个小丑一样被蒙在鼓里。

而且是陈驭野主动加程书雪，他回她消息很快。

今晚陈驭野选择送人回学校的时候，程书雪特意在宿舍楼下等着嘲笑自己？

亏自己还把她当成好朋友，没想到她早就勾搭上了。

江芸月冷笑一声，随手选了几张照片发到自己的微信。

看着自己备注的“亲爱的书书”，她冷笑一声，面不改色改为程书雪。

-

女生是世界最复杂的生物。

有些人可以大大咧咧，有些人可以从对方的一个眼神，一句微妙的语气，产生许多的联想。

程书雪就是那样敏感自卑的人，她早上第一节课结束，拿起手机刷着朋友圈，就看到江芸月昨晚凌晨发布了新动态。

想起昨天化了妆，也跟她合拍了很多张，程书雪点进去一张张地看。

九张照片，一张都没有自己，像一盏明灯的暗示。

程书雪点开与江芸月的对话框，看她昨晚发过去的那些照片，有些角度差到极致，有些糊得甚至看不清楚脸。

足以证明，江芸月昨晚目的根本不是想看照片，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对于这样的事情，她该生气江芸月一次又一次无视自己的隐私。

可她更在乎友情，想到这里，程书雪发了一条消息给江芸月。

【上完第一节课了，哎，今天中午吃什么？】

【不吃了，你自己去。】

冷淡疏离，程书雪合上了手机屏幕，只觉得心像被人重重摔在地上，一整个稀巴烂。

她头一次，痛得无法集中精力听课。

下课结束后，程书雪独自去食堂。

她打好饭时，一眼望去发现自己刚刚用书占座的位置已经有了几本书，桌子上还有粉色的水杯。

粉色大多是女生使用，长长的桌子总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个人坐，程书雪走过去坐下，静静吃饭。

食堂嘈杂声阵阵，不久身边传来声响，还有娇柔的女声。

“王启帆，你怎么占位置的？怎么不干脆一排占了？”

“你当学校是你家啊？”

一道懒散且熟悉的声音传来，他尚未坐下，张扬不羁的气息瞬间笼罩这一片区域。

程书雪握着筷子的指节攥得发白。

耳畔传来女生开玩笑的声音。

“我就不是想跟你们说些话，不想被人打扰嘛。”

“野哥别生气嘛，就说了玩。”

陈驭野没理，直接坐下，一如既往别起大长腿，却不经意碰到对面女生的脚踝。

他抬眼，对上垂首像只仓鼠吃饭的程书雪，声音散漫地开口。

“喂，同学。”

程书雪若无其事地吃饭，紧张情绪下，味同嚼蜡。

这一回，陈驭野直接点名。

“程同学。”

程书雪抬眸。

食堂靠窗的位置光线充足，男生好看的眉眼也像被镀上一层柔和的滤镜，少了几分昔日的冷冽，但还是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坏痞。

他又想做什么了？

“抱歉。”

程书雪感觉刚刚被他不经意碰到的小腿又隐隐发烫起来。

偏生这人还用无比虔诚的神色看着自己，似乎犯了什么大错。

“刚刚不小心碰到你了。”

空中似乎有什么噼里啪啦作响。

四周的人投来视线，诧异看向陈驭野。

程书雪垂眼，语气很淡：“没关系。”

她拿起餐盘与挎包，离开了这里。

留给独属于他们的空间。

女生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旁边的一男生邪笑问。

“野哥，怎么认识那位程同学的？”

北华美女千千万万，但跟陈驭野互相认识的没几个，能让陈驭野主动说话的更没几个。

刚刚那妹子，一副不理睬的模样，陈哥凑上去的模样，就像他之前追自己女朋友的模样。

陈驭野姿态从容，语气敷衍：“学校认识的。”

操，这不是废话吗？

一旁的王启帆猛然想起那天生日宴会，语气欣喜：“哎，刚刚那女生是不是江芸月的朋友？”

“好像是，就传说中那小跟班？”

“看起来挺乖的，跟江芸月不同类型，居然是朋友。”

话题转移到江芸月的跟班身上。

陈驭野懒散靠在座位上，漆黑的眼睛看着他们，不爽地“啧”了一声，随后道。

“她叫程书雪。”

这一句话宛若平地炸起了惊雷，众人目瞪口呆。

随后同宿舍关系较好的王启帆开口揶揄。

“懂了，不是江芸月的朋友，是程书雪。”

男生本就爱开玩笑，而在一起吃饭，关系不会太僵，此刻纷纷带着促狭好奇的语气起哄。

“野哥特意解释干嘛？该不会是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