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其实江南一带江河众多,鱼虾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也值不了几个钱。坊间传闻,前几年蔡相公被贬谪杭州时,就只花30文铜钱从渔民手中买到足足20条手指长的小鱼。
可物以稀为贵,像这种寸把长的大虾和一条足有六七斤的大鱼,就不一样了。
肉多肥美的大鱼虾虽然行情价要比猪肉要便宜一半多,可酒楼早挑着好的全收走了,老百姓在市场上很难买到,所以,赵家人这会儿见着这些大鱼大虾才会格外高兴
:今日开张有了它们做噱头,生意指定差不了!
李世民指着身旁两个黑瘦的孩子,给家人解释,
“我见摊位上只剩些骨头,就赶去另一家肉铺看看的,半路凑巧碰见这小姐弟俩就把鱼虾全买来了。今日要是卖不完,先放缸里养着也行。”
其实他也不确定今日这么多鱼虾能不能卖完,但这两个孩子看着都不超过十岁,绑着草鞋的双脚上全是深浅不一的泥点子,想来已经背着背篓走了很远的路。
鱼虾又是活物,等日头渐渐一起来,他们背篓里那点水就撑不了多久了,一时半会的卖不出去,恐怕只能全砸在手里了。反正自家买下来能用水缸先养着,他索性就全买了。
个子高点的小女孩一开始还当他是骗子,一脸警惕护着背篓再三确认“我这鱼一条要卖60文的,这虾一斤最少12文,你真要全买吗”,直到李世民哭笑不得取出钱袋给她看了,小女孩才肯喊上弟弟跟他走。
等他一手拎着一个背篓健步如飞时,跟着跑的姐弟俩眼神一下就变了,小女孩甚至改口说可以再给他算便宜点。李世民拒绝了,还告诉他们,放到市场上这样的鱼要卖30文一斤,大虾少说也得25文,所以他得把价钱算贵一点。
可小女孩诚实地告诉他,那是城里的市场才卖那么贵,有小贩驮牛车去村里专门收购大鱼虾,一条七八斤的鱼才给30文,一斤虾只给8文,所以姐弟俩宁肯跑远些背来县城卖。
她十分豪气地表示“我梁金枝做生意最讲信用,说好了多少就多少,绝不中途涨价”。
李世民也不想跟孩子们费口舌,等结账时多付些就好了,三人就这么一路来到了铺子里。
许芸听了李世民的话,眼中的喜色立刻一黯,
“可平日这个时候市场里买菜的人都没几个,肉铺子怎可能就卖得只剩下骨头了?恐怕是...”
这时,赵子瞻已经迫不及待拿秤出来称桶了,他边称边喜滋滋打断母亲的焦虑,
“娘,这就叫祸兮福之所倚啊!如果肉铺老老实实把肉卖给二郎,他又怎么能碰巧买到这么好的鱼虾呢?可见咱家是有运气在的,您就别操心了,今日安安心心做好生意就行!”
说着,他招呼小姐弟过来看秤上细麻绳的标记,以示自己没有欺负孩子乱报重量。
小姑娘仔细又快速地辨认后点头,又提醒道,
“没错,我的鱼一条6..算了,看在我大哥的份上就收你们58文一条吧,你只称虾就行了,给你算10文一斤哟!”
赵子瞻原本正打算弯腰去搬背篓的,闻言却一愣,直起身看向小姑娘口中的“大哥”李世民,下意识道,
“二郎,这价钱不公道啊!”
他以为弟弟不懂,忙跟他解释了一通,说58文买小鱼小虾确实能买好几斤,可这么大个的鱼虾价钱会更贵。
许芸和刘玉碧也急忙拉过小姐弟告诉他们这种鱼虾在宜阳的行情价,说不能按这么便宜算的,他们八成被人骗了。
李世民见家人就算身处困境,也依然能保持善良本性,忍不住暗暗感慨了一番,乐呵呵开口“承认错误”,
“看来这事是我疏忽了,就按你们说的价钱算吧...”
可他话音还没落下,小女孩就冲过来扯了扯他的衣摆,
“大哥,你怎么又变卦啊?刚才明明都说好了的,你这么一涨价,让我梁金枝以后怎么在菜市里立足啊?不行不行,我可是要做长期生意的...”
说到最后她甚至威胁李世民:如果不按她说的价钱卖,她就把鱼和虾背去别的地方卖。
李世民和家人怎么都没料到这个场面,几人好说歹说劝了一会儿,直到许芸说如果只做这一回交易,他们占一回便宜也就算,可赵家铺子以后还打算长期收她姐弟二人的鱼虾呢,哪能这么次次占便宜?这才把倔强的小姑娘给劝住了。
在一番“讨价还价”后,双方约定用160文一条大鱼、18文一斤大虾的价格长期合作。
算好账后,梁金枝接过许芸好心找来的大布袋子,小心翼翼把满当当的铜板放进背篓里,拿猪草树叶严严实实遮盖几圈后,她才高兴又担忧地环顾一圈铺子,拧着眉开口问道,
“鱼虾现在倒不用愁,我可以带着金叶去收,可是大婶,你们每日真用得上一两篓鱼虾吗?我怕到时你们白花了钱...”
李世民其实也隐有同样的担忧,毕竟眼下铺子还没开张呢,生意好不好也不知道,但母亲行事周全谨慎,既然她今日订下这个约定,想来心中是有数的。
果然,许芸走来拉过梁金枝的手,眉飞色舞笑道,
“这你们就不懂了!在咱们宜阳的大酒楼,一盘两斤重的大肥鱼烩段至少要卖500文起步,前几日阿庆嫂就念叨着,茶馆里的客人知道我家要开食铺了,都盼着咱们去进点大鱼大虾让他们吃个痛快呢!你们有货就放心送来,我做鱼虾可是最拿手的...”
她在福建海边长大,廉价的大鱼大虾是家家户户餐桌上的常见之物,处理这些自有各种娴熟的烹饪之道。
梁金枝小小年纪就带着弟弟挣钱养家,受到的白眼和欺负比她吃的盐都多,今天乍然遇到这么善心的好人家,忍不住就想跟这家人维系好关系。
她见铺子里的蔬菜品种和数量都不多,就主动说着“你们这点菜哪够?我家还有好些菜没摘呢,等我现在去摘来送给你们”,一哧溜就拉着弟弟背起背篓跑了。
这倒是又给了赵家人一个大惊喜,许芸边念叨着等会得付钱,边系上新缝制的短围裙跟婆母一起忙活了起来。
李世民兄弟在铺子里帮着忙,眼看时辰快到了才结伴往衙门去上值。
...
一大早的,薛家院子里却是另一派鸡飞狗跳的景象。
小厮们黑压压跪了一地,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薛孚正在跳脚大骂,
“一帮狼心狗肺的东西,谁给你们狗胆去欺负赵家的!还敢威胁县里卖菜卖肉的不许卖给赵家,你们是屎吃多了学不会怎么好好当人是吧?我们薛家每月给你们发着钱,顿顿有菜有肉的养着,怎么地,自己吃饱了就要去砸别人的饭碗?行,算你们有骨气!”
他转身吩咐道,“全福,给我拿竹板打嘴巴,狠狠的打!”
全福忙带着另一群小厮举着竹板上前,边分配着每个人的打嘴任务,边故意大声问薛孚,
“公子,打一百下够吗?”
薛孚冷笑着走到一脸不赞同的王管家身旁,伸出一只手掌,
“他们既然要学荆轲刺秦王,愿意大风起兮士为知己者死,我得做个好人成全他们呐!去,一人打五百下!有人要是嘴被打残了,往后就别在人前伺候着碍眼了,统统送去我家庄子里种地...”
全福面无表情走到一个小厮面前,举起竹板就打,边打边摇头:那些诗句连我都快背下来了,公子到底在卖弄什么乱七八糟的才华啊...
在此起彼伏的竹板声和哭喊声里,很快就有小厮指着薛孚身边的王管家,说是他吩咐大伙去威胁城中各处肉菜铺子不许卖给赵家的。
王管家忙俯身弯腰,“回小公子,小的哪敢擅自做主?这事是大公子前几日...”
“孚哥儿!”,一个长相斯文的年轻人走过来打断了王管家的话,笑着跟薛孚解释,
“确实是我安排的,但这事是爹吩咐下来的。”
薛孚撇撇嘴看着自家大哥薛卫,没好气地说,“爹好端端的吃撑了吗?做什么要跟赵家过不去?”
薛卫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宠溺,俨然一个好大哥的模样,
“你呀,这才多久就忘了?前些日子赵家兄弟与王家勾结陷害堂哥那事,堂哥可还在牢里关着受苦呢,甚至可能会...”
薛孚一下就炸毛地蹦起来,“谁陷害堂哥了,啊?!我早都去打探清楚了,明明是堂哥自己贪心,两贯钱的借条都要分两趟拿去逼人家,他如今在牢里受点苦算什么?王家可是被他害得搭上了两条人命的!”
薛卫目光一闪,慢慢带了些审视打量着他,语气仍然很温和,
“孚哥儿,你这是听谁胡说八道了?堂哥可是我们薛家的亲骨肉啊,你看二叔他们都担心成什么样子了?外面那些说法,都是赵家兄弟和崔知县为王家人找来的一面之词,你...”
薛孚跳远一步,举着手大喊,“对对对,崔知县,赵家兄弟,全衙门的人,说的全是假话,找的全是假证据,只有我们薛家人说的才是真话!大哥,你赶紧收拾收拾包袱,跟爹一起去汴京告御状吧...”
薛卫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厌恶,上前把他的手臂拉下来,笑道,
“你这孩子啊从小心眼就实,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对了,我听守门的老江头说,你今日鸡鸣时分就溜出去了,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让你夜不能寝?不如让爹...”
薛孚撇了撇嘴,用力狠狠扯着对方腰间的玉佩,
“切,你以为我像你啊?我对什么天仙小娘子都没兴趣,爹不是总让我多走路锻炼身体么,我就出去晒晒月亮看看日出呗。”
薛卫觉得今天的薛孚有点不对劲,不对,是那天回来生了病就开始不对劲了,往常他想套这傻子的话,最多开个头对方就滔滔不绝全说了,怎么现在还学会撒谎了?
他立刻开始盘算该怎么撬开全福的嘴。
这时,薛家祖母余老夫人带着乌泱泱一帮人急匆匆走来,边走边喊着“我的乖孙儿啊,怎么让人全跪在地下呢”。
薛孚立马放开玉佩假哭着奔过去,“祖母呜呜呜他们全都欺负我年纪小,压根不把我当这家里的主人,我说什么话都没人听...”
余老夫人一听,立刻疾行几步上前搂着薛孚好生安慰,很快,抬眼冷冰冰扫向了众人,厉声道,
“你们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欺负老身的乖孙?一个个的,都给我牢牢记好了:小公子才是我们薛家名正言顺的小主人,从今日起,他让你们朝东,你们就不许朝西,他让你们往南,你们就不准往北!”
薛卫攥紧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却跟那些下人一样弯腰恭敬着大声回着,“我们都记下了,谨遵老夫人教诲!”
王管家暗暗叫苦不迭:以小公子在家中的地位,本就是横着走的,老夫人再说这番话,万一哪天小公子要把天给捅破了,他是该拦着还是不拦着啊?
余老夫人看着怀中低着头“啜泣”的小孙子,眼中怜惜之色愈盛,越是这样,她看向薛卫的目光就越冰凉。
当初长子与自家亲侄女情投意合,她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可惜,玉娘进门后怀的第一个孩子被杨氏那贱婢冲撞没了,就此伤了身子子嗣艰难,调养了几年好不容易才生下孚哥儿,却没占到长子的名分。
而杨氏生的这个倒仗着有个长子名分,总比别的庶子在府中多了几分体面。
偏偏,孚哥儿既没嫡亲的兄弟姐妹扶持,又是个最老实的傻孩子,就是庶子里最老实的老三也比他心眼多,看吧,他还把薛卫当成什么好大哥呢!
为了这事,近年来她时常噩梦惊醒:侄女已经早去了,等过些年自己和儿子也走了,剩下孚哥儿一人,会被薛卫那帮庶子欺负得骨头都不剩吧?
于是,她劝着孚哥儿去多交些可靠的朋友,到时有几个肯出头帮衬他的义气兄弟总是好事,哪知这孩子每回出门都只会拉着人跟县里其他大户的子弟打架...
她眼不见心不烦,挥手让薛卫赶紧去忙,这才慈爱地看向薛孚,
“乖孙这回满意了吧?往后谁敢再欺负你,就马上来告诉祖母,祖母让你爹把他赶出府去!走,跟祖母一道用早膳去...”
薛孚眼珠一转,抬起头悄悄朝王管家使了个眼色。
...
梁金枝姐弟送来两大篓蔬菜后,索性留在店里打下手帮忙了,因为赵家铺子里里外外挤满了食客,赵家婆媳根本忙不过来。
正如许芸所料,阿庆嫂把隔壁铺子今日有新鲜大鱼大虾烧菜,一份两斤的大鱼段只要200文的消息放出去后,茶客们回去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有食客闻风涌了过来。
对吃惯河鲜的本县人来说,猪羊鸡鸭吃着却远不如鱼虾鲜香美味,可是大伙难得买到大鱼大虾,一大堆小鱼小虾啃了半天都是刺和壳,着实太不过瘾了。
所以大伙一听两斤的大鱼段只要200文,比大酒楼便宜一半都不止,哪能不呼朋唤友带着家人来试试呢。
一桌好几个人,总不能只点一份鱼虾吧?许芸烧其他菜的香气又直往食客鼻子里钻,这样一来,所有的菜和肉消耗得都很快,到了申时三刻,除了阿庆嫂帮忙收来的200个鸡蛋还剩不少,其他肉菜已经消耗一空了。
有个跑空的食客站在一旁,实在眼馋这家的食物香气,就硬出60文逼着必须帮他炒个蛋炒饭,许芸只得又围上围裙,打了鸡蛋混葱花炒了满满一大盘。
眼看这人连蛋炒饭也吃得津津有味的,其他没吃上的食客就想着来都来了,也买份蛋炒饭试试她家铺子手艺究竟怎么样吧...
就这么忙碌到酉时一刻收工,许芸终于大松一口气,拿出藏起来的最后10个鸡蛋和一小盘肉末,做了一大盆喷香的肉末蛋炒饭,招呼着婆母和梁家姐弟填饱了肚子。
硬塞了工钱和菜钱送走梁家姐弟后,婆媳俩坐下来数钱,短短一日,竟然挣到了十九贯又300多文巨款!
可是那阵惊喜过去后,那个大难题又摆在了两人面前:
梁家的蔬菜今日已经全送来了,明日怎么办?以后的每一天,难道都要指望大朗二郎有空早起去买菜卖肉吗?
但婆媳两人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等二郎赶过来帮忙收拾洗净后准备关店门时,鲁屠户竟然提着一块肉来了!
他不好意思地道了歉,又拍着胸脯保证:以后会把最好的肉留给赵家铺子,还会赶早亲自送来。
更令人惊讶的是,鲁屠户前脚刚走,其他菜肉贩子也一个接一个地来道歉表态,让她们不用担心,以后想要什么菜就提前打声招呼,第二日一大早,他们保管会把最好的送过来。
深一脚浅一脚提着沉甸甸的铜钱走在回家的路上,婆媳俩一个劲地嘀咕着:今日简直像做了一场荒唐的大梦,先是满怀着兴奋,后来被吓得半死,再后来又接连有了转机,看来啊,肯定是崔官人出手敲打他们了...
李世民却不这么认为,就算有崔官人出面,这种对方背后使坏的事,一时也难以敲打出成效,除非,是薛家人又悄悄派人去警告那些商户来道歉了。
他立刻想到了薛家那不着调的小子,不过,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风格,又不太像是薛孚会做的...
快走到杏花巷时,许芸突然想起明日买菜的背篓还没拿回来,自家这点小本生意还没做起来,她也不好意思真让别人送货,就准备返身去取背篓。
李世民急忙道,“我走得快,先送您和祖母回家再去取。”
从院子出来,他快步走出杏花巷一路抄着无人的近道,很快来到了自家铺子前。
一道人影倏地朝他奔来,李世民刚下意识要做反攻准备,就听见薛孚可怜巴巴的声音传来,
“师父,你家铺子不是今天刚开张吗,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我刚找到机会溜出来,本来还想来捧个场呢...”
李世民诧异看着他,“谁是你师父?”
薛孚已经蹭蹭跑到了跟前,“你啊,全天下只有你配当我的师父!”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李世民虽然喜欢给人当爹,但不喜欢收这种傻儿子。
他毫不犹豫婉拒了,“谢谢,不过请你另寻高明吧。”
说着,去开店里的门板。
薛孚忙跟上来,“师...”
他忙提醒自己要尊师重教,就改口道,“二哥,你还在记仇上回的事吗?对不起是我错了,但我今天一听完你的教诲,就立刻把我大哥安排的人全打了一顿,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们家了...”
李世民染上了一层清冷月光的面容,立刻变得愈发冷峻起来,反问道,
“这事是你大哥干的?”
薛孚忙表忠心,“是啊二哥!我以前最喜欢我大哥了,可他老是来害你...算了,反正我现在已经很不喜欢他了,我可以发誓...”
李世民直奔主题,“那么,在你们薛家这一辈,你大哥是家族里权力最大的吗?”
薛孚乖巧地摇头,“不是。”
李世民:...
他耐着性子问,“那谁才是?”
薛孚指着自己,“我啊!我爹和我祖母都说了,我是唯一的嫡子,薛家的家业以后都是留给我的。可是我根本就不想继承什么家业,我只想当个武林盟主一统大宋的江湖...不过,如果二哥想要的话我可以...”
李世民走进去提起背篓,“谢谢,我不想。”
他重新放好门板,起身推测着一个可能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虽然你是受宠的嫡子,但你大哥有心机有手腕,能帮你爹办很多事,所以他对家族的作用要比你大,手上自然握着不小的权力...也就是说,如果你开口让你爹夺走你大哥的权力,你爹根本不会同意。”
薛孚的语气一下就惊疑起来,“二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我让我爹办十件事,他只会答应五件,如果我祖母让我爹办十件事,他会答应九件。但我祖母很不喜欢我大哥,想让我爹收回大哥的权力,他就怎么也不同意...”
李世民拎起背篓往回走,剑眉微蹙,敌在暗我在明,敌有财有势,我如今是平民,可一直被这样手握权柄的蛇蝎之人盯上...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跟在身后的薛孚,语气中竟然还带上了几分感激,
“不管怎么说,薛家有你这样仗义的正直之士,是我家也是宜阳百姓之幸!既然你帮了我家这么一个大忙,想来想去,我们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薛孚大喜过望,忙拉着他的袖子激动摇晃,“不用不用,二哥你...”
他那句“你只要收我当徒弟”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李世民突然惊喜出声了,
“对了!你先前不是说了,你爹在派人搜寻唐太宗的书法真迹吗?好巧,我家祖上倒是传下来一幅!等我回去问问能不能把它送给你爹,到时这事如果成了我就说是你的功劳,他一定会夸赞你办事可靠的!”
薛孚本来张口就想回“不用”的,他爹四处找唐太宗的真迹,是为了把他送给别人当干儿子,他才不稀罕呢。
可是在这样朦胧的月光下,李世民整个人依然透着一种明亮生辉的光泽——
他的面容是多么真诚,他的眼神是多么欣喜,他是多么真心实意想帮自己成为一个“办事可靠”的人...
薛孚立刻就感动得热泪盈眶,大声回答道,
“好的二哥!但这真迹我们绝不能白拿,我让我爹找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