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很快,碧云阁里就聚集了一群人。
这群人中除了有陵越的心腹外,还有一些其他派系的甲级弟子,当然还有一些天墉城中的乙级弟子。他们不是因为有事过来请示陵越,而是被碧云阁前院摆着的物什,吸引过来的。
这物什不是其他,而是执法长老哪里用来责罚弟子的宽板凳和刑仗。
众弟子看了这些刑具,皆是不寒而栗。
然而,令他们不明白的是,十多年了,这碧云阁内从未出现过这些物什,现在要拿这些东西来,这是要做些什么呢?
众弟子皆是站在刑具周围,想要瞧个究竟。
可他们等候多时,却依然无果。
直到掌教真人身边的侍卫弟子来了。
“碧云阁,百里屠苏出来接旨”
侍卫弟子高声传唤。
然而,出来接旨的不只屠苏一人,还有一人,这人便是陵越。
“碧云阁,百里屠苏接旨”
屠苏走到侍卫弟子的面前,抱拳行礼。
“我奉掌教真人之命,来到碧云阁,传令。诏书内容如下:碧云阁,百里屠苏因与弟子私自下山,违反天墉城门规,本应逐出天墉城。但因其在拦截鬼面人的过程中有功,又因掌握着很多与鬼面人有关的线索,所以本座现在特命百里屠苏奉命追查鬼面人侵犯天墉城和盗剑贼一事,将功折罪。望百里屠苏不负众望。钦此。百里屠苏接旨。”
侍卫弟子将诏书上的内容一字不漏的宣读完毕。
“是,百里屠苏接旨,定不负掌教所托,定会认真追查鬼面人侵犯天墉城和盗剑一事,定会给众人一个交代。百里屠苏谢掌教免除贬黜的恩典。”
屠苏深深作了一揖,从侍卫弟子手中接过了诏书。
这时,完成了自己使命的侍卫弟子,才恭恭敬敬向陵越行礼。
“侍卫弟子刘氏,拜见陵越大师兄”
“起来吧”
陵越平静的说着。
“是,谢大师兄”
侍卫弟子起身谢恩。
“还有什么事吗?”
陵越象征性的问了问这个侍卫弟子。
“没有了,掌教真人的命令我已传到,使命已经完成。若是大师兄没有什么吩咐,刘氏就先行告退了。”
侍卫弟子恭敬的回答了陵越的问话。
“回去吧”
陵越眼看没什么事,就打发人走了。
“是”
侍卫弟子作了一揖,后退两步,这才转身离开。
陵越和侍卫弟子说话之时,屠苏就低着头站在一旁,等待着接下来的责罚。
看到侍卫弟子快走到碧云阁门口之时,陵越抬起头,目不斜视,发出命令。
“百里屠苏,跪下”
屠苏听闻,乖乖应声下跪。
“私自下山,你可知错?”
陵越颇具首席大弟子的威严,厉声喝问屠苏的罪过。
“百里屠苏知错”
屠苏跪伏在地上,恭敬的认错。
“按天墉门规,理当逐出门派。而掌教真人,宅心仁厚,愿意原谅你,给你机会将功补过。但是功是功,过是过,你的过错在掌教真人哪里可以抵消,但是在师兄这里,就不能抵消”
陵越十分不给面子的说出实情。
“是,百里屠苏明白,望大师兄降责”
屠苏认命的请罪。
“杖刑一百,可有异议?”
陵越郑重地讲出责罚。
“没有”
屠苏干净利落的回答陵越。
“陵阳,陵仁,行刑”
陵越一声令下,众弟子皆后退一步,给两人让出道来。
面对陵越的命令,众弟子虽是不敢忤逆,心中也不免惊叹不已,大师兄这次定是十分生气,否则也不会下如此重手啊。
陵阳倒是动作麻利的去取刑仗,没有半点迟疑,倒是陵仁,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愣在当场。
陵仁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大师兄竟然会让自己来行刑,竟会对自己身子骨十分不好的亲弟弟行如此重刑,竟然半点情分都不顾及,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大师兄疯了吗?
其实,陵仁是一个中立派,既没有参加到陵越的阵营中,也没有参与到陵端的阵营中。但他仍然得听从陵越的旨意行事,谁让他只是个最高级的乙级弟子呢?
陵仁简直被陵越的决定给惊呆了,大师兄真是铁面无私啊!此人未来定会是一个有贤明之风的当权者,功是功,过是过,分的十分明了,是个赏罚分明的贤人。陵仁心中暗自思索着对陵越的看法,或许现在他应该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了。
陵阳看陵仁半天没动静,只得提醒提醒。
“陵仁,赶快去拿刑仗啊,愣着干什么,大师兄已经很生气了,你还想让大师兄更生气吗?”
经由陵阳一提醒,陵仁才麻利的去取来搁置在一旁的刑仗。
陵仁虽是去取来刑仗,可这心里却在掂量着下手的力道,幸亏自己来到天墉城之前是官府的衙役,知道这下手的轻重。
这百里屠苏是自己的师兄,以前就看他冰冰冷冷的,一看就不怎么好相处,自己若是下手重了,会不会记仇呢?虽然这百里屠苏被责罚了,可一没逐出天墉城,二没削去他的爵位,说到底他还是个甲级弟子,还是大师兄的亲生弟弟,到时若是记仇,自己还有好日子过吗?这大师兄是百里屠苏的亲哥哥,虽说这弟弟犯错,兄长理应管教,可谁又知道他们兄弟间有没有什么过节,或是两人兄弟情深呢?不管是谁,自己都惹不起,还是做做样子罢了,搞不好这就是一台戏呢?而自己也许就是其中的一个道具吧。现在大师兄做掌教的呼声越来越高,自己好不容易来了天墉城,可不能为了这高层的政治争斗,成为炮灰,当下之计,大树底下好乘凉。
短短的几步路,陵仁的心里早已是百回千转。
陵阳,陵仁两人站定于宽板凳的两旁。
这时,屠苏才膝行至宽板凳前,乖乖的趴了上去。
这个时候,陵阳拿了一根发带给屠苏。
屠苏知道,这是怕自己因为疼痛,咬到舌头,而准备的。
屠苏麻溜的含在嘴中,系于脑后。
“行刑”
陵越眼见一切都准备好了,用威严的声音发出命令。
陵阳与陵仁同时开始动作,刑仗一下又一下的“砸”到屠苏后身。
很快,一百刑仗就完成了。
“报告大师兄,刑罚完毕”
陵阳放下刑仗,走到陵越身边汇报。
“把人带回房中吧”
陵越看都没看屠苏一眼,直接下了命令。
下完命令的陵越,完全没有理会在场的众弟子,直接回了书房,处理政务去了。
陵阳和陵仁,扶着屠苏回房了。
虽是两人都减轻了力道,但数目在哪里摆着的,一百刑仗,这可不是小数目。况且,这虽是做戏,可也不能太水,若是太水,定能让人看出破绽,反倒殃及自身。两人也只能尽量装作很用力的样子,让一旁围观的弟子,信以为真。
两人扶着屠苏躺好后就离开了。
院子中的弟子们皆是唏嘘不已,他们没想到他们的大师兄竟是这样的铁面无私,对着自己身子骨孱弱的亲弟弟也能下如此重手,自此之后,对陵越更是敬重有加,这样一位赏罚分明的贤明之人,难道不是自己死心塌地应该追随的人吗?难道不是自己应该誓死效命的人吗?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掌教的第一人选吗?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不就应该成为掌教吗?自此,更多的人加入到了陵越的阵营中,誓死为陵越效命。而且,众弟子也十分钦佩屠苏,竟然这一百刑仗下去,还没有半死不活。若是这一百刑仗放到自己身上,估计还没到一半,自己早就没命了。哎,真不愧是执剑长老的弟子,果然都是人中龙凤。
而刚刚来传召的侍卫弟子刘氏可没有直接走掉,他可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陵越的命令,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出了碧云阁的门之后,就转身,躲在墙边,悄悄地透过门缝观察碧云阁内的情形。虽是隔着很远,他都能听到行刑的声音,心里毛毛的,还没等刑罚结束,人就先走了,回去给涵素汇报情况。
陵阳遣散了众弟子,又送走了陵仁,直到碧云阁内无人之时,这才来到陵越的书房门前。
“咚咚咚~”
“请进”
陵阳得了陵越的允许后,再次确定四下无人后,才进了陵越的书房。
进了门的陵阳,手脚麻利关上房门,一溜小跑到书桌前,直直跪下。
“陵阳自知冒犯了大师兄的亲弟弟,还请大师兄降责”
陵阳胆战心惊的说着,作揖的双手还因紧张而颤抖。
陵越则是一挥手,布下静音结界,信步来到陵阳跟前,拉住他的手,让他站起来。
“这件事做的好”
陵越没有说陵阳的半点不是,反而是表扬他。
“大师兄......”
陵阳对陵越的表扬感到受宠若惊。
“做的很好,没让人看出破绽。不过,你是怎样确定那个陵仁不会伤害屠苏的?”
陵越虽然很认可陵阳的工作能力,不过心里还是很好奇,为何陵阳独独选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陵仁。
“陵仁素来是个中立派,大家都会认为这样一个人是不会向权势低头的,这样便没有人会怀疑大师兄在放水,这人他不想卷进大师兄和二师兄的争斗当中,他的家人全都死光了,就剩下他一个,他一直很孤独,来到天墉城后,有了很多师兄弟和他作伴,他也就不再感到孤独了。他把天墉城当做自己的家,他想一辈子都留在天墉城,所以是不会拿自己的余生来开玩笑的。况且,他在来到天墉城以前,在府衙里面做衙役,自然是知道这下手的轻重。既然他有想要留在天墉城一辈子的打算,就算这人再傻再笨,也不会傻到开罪于未来的掌教啊”
陵阳笑意浓厚的为陵越解释这一切,解释为何当初陵越找他商量的时候,自己会力荐陵仁的原因。
“你这小子,又在胡说八道了”
陵越现在还未登临掌教之位,很是忌惮这样的敏感话语。于是就半开玩笑的用手掌了两下陵阳的嘴,嗔怪似的警告了陵阳,现在时机未到,还需小心行事。
“是是是,都是陵阳的错,管不住自己的嘴,胡说八道”
机敏的陵阳,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多大的罪过,顺水推舟,掌起了自己的嘴,一个劲的认错。
“啪~啪~啪~”
说着说着,陵阳就开始自己掌嘴。
“好了,别再玩了,我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你若是真的想要受罚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
陵越知道提醒已经奏了效,也不在多做纠缠,现下他最关心的事,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人。
“启禀大师兄,根据我的调查,那个欧阳少恭来自琴川,出身于一商贾之家,幼时家境殷实,饱读诗书,精通岐黄之术,擅长炼制丹药,是青玉坛的丹芷长老。他本人还通晓音律,制香,为人谦和有礼,温润如玉。”
方才还笑意浓郁的陵阳,一说起正经事来,就恢复了平日里那个沉稳的天墉弟子的样子。
“青玉坛不是一个在江湖上亦正亦邪的道观吗?”
听到青玉坛的名字,陵越努力的在头脑中搜索着有关这江湖上传闻的青玉坛的一切信息。
“大师兄说的正是。我听江湖上传闻,这青玉坛的坛主雷炎不知在秘密进行着什么事情,定期都会向江湖上大肆招揽郎中炼制丹药。直到听闻,江湖上有一医术十分了得的欧阳大夫之后,自此再也没有在江湖上招揽郎中,把欧阳少恭奉为座上客。但是,我又通过一些其他途径了解到的却是这欧阳少恭似是受制于青玉坛坛主,被迫成为青玉坛的丹芷长老,为雷炎炼制丹药。听说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偷跑出来,雷炎还特地派出一众人马来追,只可惜没追上。后来,好不容易在昆仑山下的弱水旁,追到了,没想到这欧阳少恭耍了个花招,那些追兵就无功而返了。此人的经历甚是复杂,在来到天墉城之前就在江湖上到处游历,羁旅漂泊,还曾经有过一段婚姻,妻子叫做巽芳,是蓬莱仙岛的公主,后来欧阳少恭得了一种十分奇怪的病,蓬莱仙岛上的那些御医没有一个能治好,不得已欧阳少恭一人独自出海治病,把他的妻子巽芳留在了蓬莱仙岛。哪知却突来变故,蓬莱着受天灾,就此沉入海底,而当欧阳少恭返回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自此就过上了漂泊江湖,四海为家的日子。到最后,就来到了天墉城。”
陵阳一字不漏的将自己打探到的情况,和盘托出。
“噢,此人还有这般复杂的身世?”
陵越听闻这欧阳少恭有这样复杂的身世,也不禁感到唏嘘。
“是的,大师兄”
陵阳恭恭敬敬的回答。
“好好盯着”
陵越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丝不安,这人怎的这样奇怪?看样子是刻意接近屠苏的,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屠苏是这样的特殊,会不会有危险?是不是冲着焚寂来的?抑或是冲着屠苏体内的那一股难以控制的足以毁天灭地的焚寂凶煞之力来的?一个个有关屠苏的问题,在陵越头脑中闪现。不过,自己手中一点实质性的证据也没有,虽是怀疑这个接近屠苏的新晋弟子有隙,现下也只能以静制动。这是唯一的法子,也是最好的法子。是狐狸,终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是,大师兄,现在碧云阁已经清场了,你还是去看看你的弟弟吧。虽说我和陵仁都控制着力道,可终究还是有那么多的数目,恐怕......”
正经事已交代完,陵阳就开始提醒陵越有关屠苏的事。
“我知道了,今天,你做的不错,晚上到碧云阁的内阁来,有赏”
陵越对陵阳的工作能力还是很欣赏的,现在事情处理的不错,自然得好好褒奖褒奖。
“谢大师兄”
陵阳心中不禁幻想着晚上领赏赐时的场景,满心喜悦的走了。
可送走陵阳后的陵越,眉头却越皱越紧,没想到这样一个入门弟子,竟有如此复杂的身世,写一本书都足够了,这样一个长期混迹于江湖的人,究竟意欲何为?他接近屠苏是为了什么?这样一个优秀的人,为何来到这清心寡欲之地?江湖上的莺莺燕燕足够让世人停下向前奔波的脚步,这欧阳少恭空有一身高超的技艺,又怎会愿意屈居人下,当个小小的入门弟子呢?看来此人必有蹊跷,或许不仅是情敌,更有可能是个强劲的全面性的敌人,现下更要好好的看着屠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