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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2章 琴瑟和鸣交谈欢,哪知故人轮番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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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这阳光总是早早地就铺满大地。

欧阳府中,倒也没有受到这阳光的搅扰,仍旧显得静谧。

早早起了身的欧阳少恭,瞥了一眼百里屠苏的床榻,拿过衣衫披上,出了门,遣了小厮来收拾一切。

梳洗之后,来到花园中,瞧着他之前亲手种下的花,轻柔地抚上花瓣,眼眸中晕着一汪深情,像是在抚摸着情人的脸。

房间中的寂桐,小心地躲在窗户旁,不动声色地觑着仍旧是一身杏黄色长衫的欧阳少恭。

见得欧阳少恭的嘴角带着隐约的弧度,慢慢转过身,仰头靠在了墙上。

苍老的面容,却有着一双澄澈的眼睛。

这双澄澈的眼睛,此时却眼睫轻颤。

在那样一个花纹繁复的面具下,也不知那泪水是否将那一张苍老的脸浸润。

欧阳少恭就在寂桐转过身去的那一刻,看了过去,眸色幽深。

不过片刻,又将目光落在了药花之上。

嘴角有着隐约的弧度。

欣赏够了培育的药花,欧阳少恭随着老付去了餐厅用餐。

餐后,又去了书房,闲闲烹上一盏茶,慢看光影婆娑。

***

掐着点儿,欧阳少恭起了身,理了理袖袍,去了百里屠苏的房间。

轻轻撩了床帘,坐在床边,带着担忧又关怀的目光,就那样看着百里屠苏。

瞧着百里屠苏的眼珠子转了转,眼睫又颤,欧阳少恭微微倾身,柔声道:“屠苏,醒啦?”

百里屠苏眨了眨眼,慢慢坐起了身:“嗯。”

欧阳少恭眼眸中的关怀仿佛要溢出来:“休息了一晚,感觉如何?”

百里屠苏暗暗感受了一下,杏眸中略有一丝波涛:“感觉很舒服。此刻,体内的煞气很平静。倦怠也得到恢复。”

看向欧阳少恭的眼中,存满了或许是积攒了一生的感激:“谢谢少恭。”

欧阳少恭微微按上百里屠苏的肩头,揉了揉:“我说过,我们之间何必言谢?能够与你相遇,也是你我之间的缘分。”

百里屠苏稍稍垂了眼睫,耳廓微晕着一缕薄红。

欧阳少恭收回手来,笑盈盈道:“这会儿都大中午了,屠苏若是感觉还好的话,就一起吃午膳吧~”

百里屠苏立刻抬眼,杏眸中满是难以置信,讶道:“啊?怎么都大中午了?!”

欧阳少恭眨眨眼,一副无辜模样:“屠苏何故如此惊讶?”

百里屠苏张了张嘴:“我...”

却又没能说出什么来。

或许,他本身也不知道到底是该唾弃自身竟如此放松对自身的要求,还是该说他因着什么惊讶。

欧阳少恭却像是百里屠苏肚子里的蛔虫,微微笑着,眼眸却是无比的真诚:“想必屠苏以前在天墉城的时候,未曾有过赖床的毛病。不过,屠苏,你的身子其实还是要多休息些比较好。这里是琴川,屠苏未必要用门派中的清规戒律来要求自己。你现在身处江湖。江湖儿女个个都是豪气干云,不拘小节的。屠苏委实没有必要太过在意此事。”

百里屠苏抿了抿唇,脸上轻轻笼罩了一些灰色。

欧阳少恭一瞧,倒也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反倒是嘴角轻勾,语气微扬道:“...昨晚屠苏也很辛苦,想必这会儿也希望打理一番。我待会儿就遣小厮过来,我等屠苏吃午膳。”

百里屠苏稍稍将目光挪向床榻里侧,嘴上却是很快应下:“好。”

欧阳少恭看着百里屠苏这般模样,很快站起身来,当真迅速离开了。

待得房间中只剩下百里屠苏一人,百里屠苏才微微扶额,忍不住地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越发的...惫懒了...

这可怎么了得?

百里屠苏缓缓放下手,仰起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又低下头来,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最终,揉了揉脑袋,还是掀了被子下床。

正巧在这时,欧阳少恭安排的小厮到了。

虽说被人服侍确实不是很习惯,但百里屠苏并不想拂了欧阳少恭的好意,也不想让这些小厮感到为难。

打理妥帖,百里屠苏就去了餐厅。

欧阳少恭早就到了,正坐在主位上,翘首以盼。

见得百里屠苏前来,赶忙领着百里屠苏入座,大快朵颐。

用餐完后,欧阳少恭的目光中含了一分忐忑,看向百里屠苏:“昨晚屠苏很辛苦,今日特地为屠苏准备了一些清淡的食材,不知是否合屠苏口味?”

百里屠苏回味着口中的滋味,杏眸变作了月牙:“很好吃。”

欧阳少恭也弯了眉眼,像是百里屠苏高兴,他也跟着高兴一般,只是面对邀约,又有了一分不安:“再过几日就是琴川有名的灯节,不知屠苏可否与我共游?”

百里屠苏看向欧阳少恭,不解:“灯节?”

欧阳少恭掩面轻笑:“呵~差点忘了,屠苏在那化外之境,自然不知这琴川的风土人情。”

微微正色,用那好听的嗓音缓缓道来:“琴川,地处江南水乡。此处世代流传着六月二十六,在河道周边挂满彩灯,人们沿河放入莲灯,便能祈求河神能让大家伙儿来年捞到大鱼,有个大丰收。”

面容上是正经,但眼中却含着浓烈的期待:“虽然这般做是否真的有用暂且不知,但这确实是此处的一种风俗。灯节上,到处都热热闹闹的,还有玩杂耍,卖小物件儿的,挺好玩的。屠苏既然都已经来到琴川,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可好?”

百里屠苏的眼睫颤了一颤,还是勾起了一个猫弧:“...好。”

欧阳少恭的眼睛一瞬变得非常明亮,浑身上下对此的期待也变得非常耀眼:“那就这么定了~”

百里屠苏看着欧阳少恭那般高兴的样子,心头也晕着一些愉快的涟漪:“嗯。”

眼见百里屠苏答应了同游,欧阳少恭的笑容更灿烂了些。

拉过百里屠苏的手,带着百里屠苏去了花园,让百里屠苏见见他仔细培育的药花。

滔滔不绝地说着药花的作用。

百里屠苏静静地听着,在那温柔的嗓音中,感受着友人的愉悦。

***

方府。

一小厮捧着一个菱花白的信封,匆匆去了管家老窦常常出没的地方。

见得老窦,赶忙呈上。

老窦谨慎而小心地取过,慢慢拆开,仔细将信封中的信纸拿出。

将那信纸上的内容看过。

眼睫一颤。

赶忙去了书房。

眼见着这书房的门打开,老窦倒也知道这会儿的方如沁应该什么都没做,也不拘礼,快步去了。

老窦来到书房里,将书房的门轻轻掩上。

又转过身,来到方如沁面前,语气虽是平淡,但眼底却带着复杂:“二小姐,孙家那边回信儿了。”

方如沁在听闻老窦的脚步声之时,就放下了手中的刺绣活计。

这会儿听得老窦的话,心下微急:“如何?”

老窦淡淡地皱了皱眉:“这次不是孙小姐出面的,而是她的那位奶娘出面的。她同意二小姐登门拜访。”

方如沁思虑片刻,又看向老窦:“东西准备好了吗?”

老窦语气肯定地应下:“准备好了。”

应下之后,却目光微错,并不看向方如沁,语气略略飘忽:“只是...二小姐,此事是否应该先与欧阳大夫言语几句,再去孙府比较合适?这事儿是否能够达成,欧阳大夫那儿可是个关键。”

方如沁微微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目光中透着渺远:“兰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算兰生的半个哥哥了。”

目光慢慢变得澄澈与坚定:“此事,还是应该问问他的意见。”

看向老窦:“这样,把之前买的金边荷叶备上一份,我们到少恭那里去一趟。”

老窦抿了一下唇,带着忧虑与忐忑:“此事,是否要让少爷一起?”

方如沁思虑片刻,做下决定:“暂时还是不要了。”

老窦微微欠身:“是,老窦这就下去准备。”

言罢,迅速离去。

方如沁慢慢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老窦离去的背影,目光微滞。

片刻后,方如沁回身将绣品收拾好。

举步回了卧房,一阵打理。

刚刚才踏出卧房的门,老窦就找了来。

方如沁拿过老窦备好的东西,出了门。

坐在马车上,方如沁轻轻撩开马车的窗帘,看着在眼前流过的烟火气,眼睛中存着淡淡的哀伤。

缓缓放下手,让窗帘自然垂下,掩去了那一番热闹。

来到欧阳府,方如沁下了马车站定。

微微仰头,看了一眼欧阳府那一直以来都十分朴素的牌匾。

举步来到门前,叩门。

“叩~叩~叩~”

听见响声的小厮立刻将门打开。

“吱嘎~”

方如沁温柔地笑笑:“麻烦寻付管家通报一声,就说方家二小姐有事寻欧阳先生一见。”

小厮目光微垂,礼貌地躬身应下:“烦请稍待片刻。”

方如沁一如既往的落落大方:“好。”

小厮迅速去了府邸深处。

寻得老付,便很快与老付一道回了来。

将府邸的门彻底打开,发出邀请的手势:“请。”

方如沁见得老付,将手中的礼盒笑着递上:“付叔,这是木荷镇刚刚采摘的金边荷叶,最近天儿也热,就烦请你给少恭沏上一两杯,为他消消暑了。”

老付接过,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好。”

引着方如沁去了欧阳少恭所在的茶室,轻轻敲了敲门框。

“叩~叩~叩~”

继而缓缓道:“少爷,方家二小姐到了。”

正欣赏着药花小象的欧阳少恭,缓缓放下手中的小象:“进来吧~”

老付微一点头:“是。”

又冲着方如沁手臂一展:“请。”

方如沁笑着入内。

方如沁刚一进入茶室,欧阳少恭的目光便刚好与之撞上。

欧阳少恭心中微微一顿。

这...

今日的方如沁可与往日不同。

衣着装饰都十分的隆重。

这...

大夏天的...

莫非...

欧阳少恭心里微微一转,有了猜想。

面上却是带着笑意,站起身来,丝毫没有被打扰的恼意,反倒是十分乐于见到方如沁:“如沁,你怎么来了?”

方如沁款款走到茶桌前站定,一双眼眸中唯有欧阳少恭的身影:“寻思着多日未见,便来探望探望。”

微微侧身,伸手指向老付手中正提着的礼盒:“刚好,这木荷镇的金边荷叶刚刚收割,就说送来与你尝尝鲜,消消暑。”

欧阳少恭的目光也随着方如沁的指向看了过去,眼见是个精致的礼盒,微微一笑:“那便多谢如沁了。”

老付见得欧阳少恭这是收下了方如沁礼物的意思,便走到一旁去将这礼盒中的东西拿出来,放好。

方如沁暂且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老付的动作。当老付将礼盒中的荷叶拿出,放进一个天青色的冰裂罐子里,又搁在博古架上之后,方如沁将目光回转,略略给欧阳少恭送去一个暗示的眼神,话语间也带着几许暗示:“...少恭,我想与你商谈一番。”

听得这话,老付立刻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欧阳少恭见得老付加快的动作,那柳叶眉微微一皱。

但在看向方如沁之前,却将眉心舒展开来。

欧阳少恭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眸中尽是一种对老付的信任:“如沁,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能够帮你的,我会尽量的。”

然而,对于欧阳少恭这话,方如沁却并未立刻作答。

当真是等到了老付关门离开,这才略有些忐忑地看着欧阳少恭道:“少恭可识孙府的孙小姐?”

“...孙府...”欧阳少恭喃喃重复着。

又垂下头,轻轻皱眉。

然而,最终只能是有些歉意和无辜地抬眼:“如沁,抱歉,我对孙府确实不太了解。只是听说孙家小姐,美貌动人,知书达理,且他们家也是琴川有名的大户人家。”

方如沁轻轻点头:“的确。”

目光微滞:“只是...孙家小姐似乎有天生的不足之症。”

欧阳少恭眨了两下眼,对方如沁提出的这件事既有些惊讶,也有些属于医者的好奇:“哦?”

方如沁抿了一下唇,秀眉也蹙着,像是在纠结着什么事情:“...对此,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而已。”

将目光往他处一错,声音放轻了很多:“我瞧孙家的条件还不错,便寻思着给兰生把亲事定下。”

欧阳少恭微微颔首,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后,沉默了片刻。

又带着长兄的关心和不解道:“...可小兰不是方家唯一的男丁吗?若是与孙小姐在一起,要真如传言所说,这...传宗接代一事,该当如何?”

“她有不足之症一事,也只是听说罢了。是否确有其事,还暂且不知。我瞧我们方家与他们孙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兰生也大了,确实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你也知道,我爹他...这些事,我不替兰生操持,又有谁管呢?”方如沁咬了一下下唇,似乎是彻底下定了某种决心。看向欧阳少恭的眼中充满了无助与祈求,“少恭,此事,你可否与我一同前去?你也是看着兰生长大的,算他半个哥哥了。”

欧阳少恭稍稍侧身,躲避着方如沁那直接的目光:“这...如沁,可我毕竟不是他的哥哥。亲事,乃人生大事。我与你前去,似乎不太合适。”

方如沁往旁边一步,站到了欧阳少恭的身侧去,声音中都染着急切与失落:“少恭,你的话,兰生好歹还会听上一些。我的话,对于他而言,不过是耳旁风罢了。”

欧阳少恭看了一眼似乎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方如沁,眉心微皱,片刻后才松开眉心,仍旧显得有些为难:“...如此,我就陪你去一趟吧。”

方如沁如释重负,嘴角终于勾起了轻松的弧度:“谢谢少恭。”

欧阳少恭的双手垂落至体侧,又伸出手去,似是长兄一般,按了按方如沁的肩头:“谢什么谢,要说起来,应该是我谢你才对。这欧阳府有一半都是你在操持。这点事,算是我的谢礼吧。”

方如沁轻轻颔首,感受着从肩头那里传递而来的属于欧阳少恭的温暖,也掩饰下对于欧阳少恭关心的雀跃,微微别开眼:“...少恭,那我们此刻就一同前去好吗?之前我已经给孙家投了拜帖,他们已经同意了。”

欧阳少恭欣然同意:“好。不过,有关孙家的情况,你还是与我多说两句。如此,我也好帮你参谋参谋。”

方如沁将那雀跃的欢愉收拾干净,这才点了点头:“嗯。”

欧阳少恭走在了前方引路:“我们边走边说吧。”

方如沁跟着向前,走到了欧阳少恭身侧,絮叨起来:“好。这孙家...”

待得坐上欧阳家的马车,这孙家几乎事无巨细的种种,都被方如沁给欧阳少恭讲述了一遍。

“如沁考虑得甚是周到。小兰的脾性确实是不太适合那种古板又严肃的家庭。若是这孙家并没有高堂在,他也少受些束缚,也少遭点学规矩的罪。”欧阳少恭拢了拢袖袍,态度认真又肯定,“这孙家小姐听如沁这么说,应当是相当不错。若是如沁为小兰盘算的是,能够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孙家小姐的脾性以及学识,在相夫教子上,应当很是不错。这孙家小姐要是能把家里打理好,这般如沁也能省心了。且未来,你和她的关系也应当可传为一段佳话。”

只是在提起方兰生之时,似乎有着隐约的叹息:“至于小兰...或许,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沉淀吧~”

方如沁一听欧阳少恭竟是如此理解她的想法,又明白这世俗的种种,心头既有着甜味,也有着酸味。

车厢如此逼仄,当然也让欧阳少恭的叹息更加明显了些。

方如沁的心里也跟着微微一滞。

想着前些日子发生的一些事情,方如沁忽而觉得,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或许还当真是强求不得的。

欧阳少恭如此通透,想必当年与那公主结亲之时,依着欧阳少恭的性子也应当是将一切都琢磨了个通透,这才做下这种相伴一生的决定。

像欧阳少恭这般的人,真的真的令人心生倾慕。

但欧阳少恭始终只有一个。

方如沁心间发涩,这出口的话都带着几抹带着墨色的沉郁:“其实,他早些定下来也好。这样,有了个家,他也能稍微定定心了。”

嘴角隐约有点讥讽的弧度:“你瞧那些意气风发的男子,谁不是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再有什么豪气干云也回归平淡了吗?”

说着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带了一分怨怼:“兰生他...就跟爹一样,总是去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瞧着这个有武功,就去与别人交好,瞧着那个有法术,就非要修仙不可。”

末了却又是无能为力的叹息:“哎~”

欧阳少恭带着安抚的语气道:“小兰年纪还轻,正是个鲜衣怒马的年纪,如沁辛苦了。”

方如沁看了欧阳少恭一眼,又垂下眼睫:“如果这孙小姐能够让他安安心心踏踏实实的把方家经营好,我也不知是积了多少德了~”

欧阳少恭心思微微一转,听出了这方如沁的言外之意:“如沁是打算在小兰婚后,就逐步把方家的生意交给他?”

方如沁深深叹了口气:“前两日还在与我学算账,也是前两日我才知道,他并非不学无术,而是他压根儿就不想学。这打算盘,我不过也就给他讲了两遍,如何对账,如何看账本什么的,也就讲了一遍,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哎~兰生真是...”

抿了抿唇,担忧晕在眉间:“兰生是方家唯一的男丁,这生意自然是要逐步交给他的。只不过,还需要些时日罢了。再说,我也想等他婚后稳定了,再说这些事。否则,他说他要好好过日子,这般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深思熟虑,只能依靠时间来检验。”

欧阳少恭略一颔首:“如沁所言甚是。”

谈话间,马车已到孙府。

欧阳少恭率先下了马车,又贴心地牵着方如沁的手,护着方如沁下了马车。

虽然心里还是念着这么一份熨帖和温暖,但方如沁却还是有了一分距离。

面对欧阳少恭的贴心,方如沁微微颔首致意。

欧阳少恭轻轻笑笑,松了手。

方如沁来到孙府门前,敲了敲门。

“叩~叩~叩~”

欧阳少恭跟着上前,在方如沁右侧身后站定。

孙府的大门几乎应声而开。

小厮见到这华服女子一点也不意外:“你就是方家二小姐吧?”

方如沁落落大方地应下:“正是。”

在方如沁微微颔首的那一瞬,小厮瞧见了站在方如沁身后的欧阳少恭。

虽说这欧阳家的名号在这琴川可是如雷贯耳,这欧阳少恭又是一表人才,惹人目光,但小厮眼尖儿地认出了人,却是不知方如沁这是何意,遂道:“这位...”

方如沁置于腹前的手,轻轻一扬:“这位是随我前来的一位朋友。”

“原来如此。”小厮听闻方如沁对欧阳少恭的定位是朋友,心下略疑,却也暂且按下不表。只是将带着疑问暗示的目光投向方如沁,“二小姐,不知你...”

方如沁轻笑着道明来意:“这次,我希望见一下郝奶娘,之前已经给孙府投了一份拜帖。她已经同意了,我们可以随时登门拜访。”

小厮极轻地扬了一下眉,又欠身道:“可否让我先行去通报一声?”

方如沁点了点头:“好。”

小厮得了应允,立刻前去请示。

方如沁和欧阳少恭就暂且站在孙府的门口候着。

欧阳少恭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方如沁的背影,眼底隐约流动着浮光。

很快,小厮回来了。

将门大大地打开,把人往里面请:“二小姐,请吧。”

方如沁应着入内:“好。”

欧阳少恭也跟上前去。

小厮引着方如沁和欧阳少恭去了郝管事平日里安排事务的厢房。

将人引到了,立刻通报上一声:“管事,方家二小姐到了。”

听闻通报的郝管事,赶紧从一堆册子中站起身来:“先下去吧。”

小厮应下:“是。”

立刻离开了。

郝管事行动敏捷地绕开书桌,来到方如沁面前,见礼:“见过方家二小姐。”

方如沁微微捧住郝管事的手肘,笑得温柔:“郝管事,不必多礼。”

“是。”郝管事顺势收了礼。

与此同时,也注意到了方如沁身后的欧阳少恭。

心下微微一惊。

这欧阳家在琴川当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尤其欧阳家这一代有个惊艳绝伦的独子。

这更让琴川的大户人家在背地里慕艳得紧。

个个都说,这欧阳家的风水真是极好。

代代皆有才人出。

当然,此番更是以风华绝代才学杰出的欧阳少恭为首。

在这琴川,没人不知道他欧阳少恭的。

与此同时,也没人不知道他欧阳家是低调惯了的。

对于他们欧阳家的人,大家心里是敬重的,遂一般也不会随意唐突。

加之这欧阳家的家风极为严谨,倒也甚少见得这欧阳家的人与哪家特别亲近。

许是这般,就不能有着医者的大爱无疆了吧。

只是欧阳家却又确实和这方家走得近。

然而,这方家出了一个佛法精深的方太大师。

大家都觉,也许这才是欧阳家与之相交的理由——不俗。

但这些,都是猜测,并未得到证实。

郝管事心知跟着方如沁前来的人是谁,但她却不知晓方如沁此举何意:“这位是?”

方如沁面对这再被问了一次的问题,依旧是大大方方地答了:“这位是随我前来的一位朋友。”

只是这心头,却隐约有些奇怪这孙府的举动。

分明这琴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这有头有脸的人物间,彼此都知晓。

虽说欧阳少恭从琴川离开后,有个十余年的时间没在琴川,但当欧阳少恭游学回来,她便给欧阳少恭做了一场盛大的接风宴。

那时,几乎整个琴川的大户人家都到齐了。

只是这欧阳少恭...淡淡的...

兴致缺缺的...

却也没有拂了她的意思...

她心里也大致知道,这是岁月和医术给予欧阳少恭的沉淀,但...

人在世间行走,哪能那么做那缥缈云端客?

再是纤尘不染,最后也得摔在泥土里滚上一圈,变作人。

当年,她那般做,其实也是考量到了欧阳少恭的父亲离世,以及改朝换代一事。

这皇家嘛,一朝天子一朝臣。

虽说如此,但这太医院却似乎无论哪朝哪代都向他欧阳家敞开大门。

当然,这也必然跟他欧阳家的医术确实厉害有关。

然而,皇家的事情,总带有那么几分神秘莫测的色彩。

可无论如何,这人,总归是向往高处的。

哪怕那高处是摇摇欲坠的。

欧阳少恭的父亲离世,对于欧阳家来说,当然是个糟糕的事情。

但那时的欧阳少恭并不在琴川,她也只能越俎代庖了。

如此一来,这欧阳家的支柱塌了,这世间也改弦更张了,自然对欧阳少恭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结果。

只是若有这欧阳家传承的医术在,欧阳少恭倒也有一份可以再次进入那个高台的入场券。

组织这么一场接风宴,其中所花费的精力,当然是极大的。

不过,她一直都觉得特别的值。

如此,在宴会上,欧阳少恭便能多认识一下改弦更张之后的朝廷要员。

这般,随便一个举荐,欧阳少恭便能轻松入职太医院。

这无论对欧阳家来说,还是对欧阳少恭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只可惜,在那热热闹闹的宴会上,欧阳少恭始终一副淡淡的样子。

好些凑上前来说话的人,都被欧阳少恭不着痕迹三言两语地给打发了。

虽说欧阳少恭也没有得罪人,但...

那时,她以为是欧阳少恭舟车劳顿,才没有精力来应对这些事情。

但这些年来,欧阳少恭都深居简出,只顾着那样一方小院儿。

偶尔,她也在想,是不是这些年的经历让欧阳少恭变得不一样了。

但一想想曾经那个陪她走过风雨的少年也是这般对热闹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又觉得应该是她多想了。

一直以来,但凡这方家比较大的宴会,她都会叫上欧阳少恭。

总想着这欧阳少恭什么时候能够想通,还是走上仕途。

但一直以来,欧阳少恭都只是个做客的模样。

虽然也会和那些人推杯换盏,但却总是若那仙人般,飘然而去,却不留一丝痕迹。

每次见着这样的欧阳少恭,她总会在背地里轻轻叹上一口气。

...这么多年,这么多场宴会...

这孙府即使是这琴川比较边缘的大户人家,也没道理不认识欧阳少恭。

加之,也许他们这些做主子的不太清楚这琴川到底有些什么大户人家,但这些几乎是跟随第一代主子发展而来的当家管家,却是对这些事情门儿清的。

郝管事应当是知晓欧阳少恭的。

即使那常常更换的开门的小厮不知道。

所以,郝管事这么问,到底是为了什么?

方如沁对于这反复出现的问题,在心底里引发了更多的疑问。

然而,更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还在后面。

郝管事听得方如沁的解释,未置可否,反而是目光越过方如沁的肩头,投向站在方如沁身后一侧的欧阳少恭:“敢问如何称呼?”

方如沁忍不住地眉毛一挑,甚至差点脱口而出就要质问郝管事是什么意思。

但郝管事的做法委实有些令她吃惊,让她连问话都忘了。

感受到郝管事投来的目光,欧阳少恭倒是一瞬之间便已经明了对方是什么意思,只是轻轻颔首,报上名号:“鄙名欧阳。”

欧阳少恭的嗓音一直都温柔似水,听得人心头舒畅。

这么短短的四个字,当然也拉回了方如沁的神志。

方如沁微微一怔。

欧阳少恭他...怎么会这么说?

郝管事她又为什么会...

难道...是孙家在问,此番会面,他欧阳家到底在这么一个会面中处于什么立场吗?

这...

若是如此的话,欧阳少恭不报出完整的身份,那才应当是对的。

这...

此番是不是让欧阳少恭为难了?

之前,欧阳少恭便说此事他若出面不太方便...

这...

可这样一件事,仅仅由她一个人来,她...

方如沁轻轻垂了垂眼。

郝管事听得欧阳少恭的答案,呼吸微微一松,向着欧阳少恭点头致意之后,这才收回目光来,看向方如沁,十分真诚:“上次,方小姐投放的拜帖,语焉不详。这次,不知方小姐可否详细说明一番?”

方如沁收了心思,按照早就打好的腹稿,一一道来:“是这样,我们方家还有个排行末尾的男丁。现如今,也到了该嫁娶的年纪。我寻思着为他定下一门亲事,遂向孙府投了一份拜帖。我听说,孙小姐知书达理,如芝兰玉树,便心生向往。作为家弟的二姐,我感觉孙小姐与家弟比较合适,才冒昧登门拜访,还希望不要唐突了孙小姐才是。”

郝管事微微沉吟:“原是如此。”

嘴角勾出一抹淡笑:“我家小姐也适逢婚龄,正想寻一位如意郎君。”

方如沁一听,此事有门儿,这心下自是欢喜:“如此倒是合适了。”

郝管事带着亲切的笑意道:“不知令弟的情况如何?”

说起方兰生,虽然方如沁知晓,方兰生那般顽劣的模样在这人生大事之前,肯定是早早地会被拉进黑名单里去,但她确实希望方兰生能够稳定下来,也觉得孙家的条件与方家旗鼓相当,好好商谈一番,还是能够有个如意结果的。

方如沁脸上仅是灿然的笑,语调微扬:“家弟现目前还在学堂念书,逐步地也在接手家里的生意。人长得还算标致,心地善良,做事儿也比较勤快,脾性也较为温和。”

欧阳少恭听得这货不对版的方如沁对方兰生的描述,饶是他修养再好,也忍不住地喉头梗了一梗。

忽而,他发觉,这孙月言还真是个苦命人,竟要面对像方兰生这样的丈夫。

若是如此,或许一病不起,倒还是个好结果了。

好歹这方兰生再糟糕,也不会对一个垂死的人如何。

郝管事认真地听着方如沁的描述,听完又忖度片刻之后,这才缓缓道:“这般情况,不如让他们见上一面再说?毕竟是要长久,还是应该看看他们本身合不合拍。若是连面都不见,就贸然定下亲事,恐怕日后要落得埋怨了。”

方如沁一边在说,当然也在一边观察着郝管事对方兰生的态度。

但这郝管事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她也确实没有看出,这到底是许还是不许的意思来。

只得顺着对方的话头,问道:“不知管事以为什么日子合适?”

郝管事顿了一顿,看向方如沁:“要不就明日吧?”

方如沁心下盘算几许,应了下来:“好。”

郝管事提议:“这样,下午我派人送一份请帖到方府上,明日晚上,方小姐携令弟前来行晚膳即可。届时,安排他们见面。”

方如沁笑着应下:“好。”

郝管事又道:“若是他们觉得合适的话,我们就把日子定下来吧。”

方如沁当然是如此希望的:“好。”

又再对第二天晚上的晚膳确认具体事项之后,方如沁才与欧阳少恭一道离开。

方如沁感到今日的一切都很顺利,心下当然是有几分轻松的。

却也忘了,她今日带着欧阳少恭来的真正目的。

上了马车,方如沁依旧还沉浸在一种若是就此能够把方兰生的心给收回来,能够让方兰生沉稳下来就好了的氛围之中。

欧阳少恭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方如沁,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倒是大致对方如沁的想法可窥知一二。

但今日前来孙府的一切却出奇的顺利,这不得不让欧阳少恭感到有些奇怪。

这方兰生闯的祸简直就是数不胜数。

在这不大不小的琴川可是出了名的。

估摸着就没谁不知道这方兰生就是个泼皮的。

但面对那么货不对版的描述,甚至叫做是纯属胡说的描述,这郝管事竟然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

连同他都对方如沁的胡编乱造感到惊讶。

这...

尤其,今日说是来拜访孙小姐,却并未见得本人不说,那郝管事也应当知晓方如沁带他前来的可能目的...

这琴川有那么多大户人家,无论这每一家是做什么的,对这彼此联姻的事情,那都是十分慎重的,生怕自家吃了亏,或是与其他行当的产生矛盾什么的。

这孙家的态度...

确实有些奇怪。

之前还有过预计...

这是...

欧阳少恭微微定了定神,换了一副忧心又细心的面孔,眼眸似水地看着方如沁:“如沁,今日我们都未见得这孙小姐,莫非那些传言为真?”

方如沁一怔。

这...

对啊~

今日...她带着欧阳少恭来,不就是为了...

窦叔还提醒过的。

这...

瞧着方如沁一愣,欧阳少恭完全确定,方如沁是根本把这个茬儿给忘了。

眉心不由轻锁。

想得欧阳少恭当初提醒的有关传宗接代一事,以及这婚约的事,方如沁有些歉意道:“暂且不知。如此,也只好麻烦你明日与我再来一趟了。”

欧阳少恭摆摆手,并不挂心:“无碍。”

眉眼间晕着两分属于长兄的关怀:“既然小兰与孙家小姐相识,如沁方才何不道明?”

方如沁微微别过眼去,目光游移不定:“孙小姐这位奶娘对于此事究竟是什么态度还不好说,我也不愿一开始就把此事说的太死。她虽然对于两家联姻一事看上去态度还算不错,但也有可能是对我们方家暂时不予置评。此事,还是等着明天他们见了面再说吧。若是兰生和孙小姐认识的话,明日的一切会显得顺利很多,如此也应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打消对方的戒心。否则...再说,兰生他...之前十分顽劣,坊间对他的评价估计也不怎么样。孙小姐的奶娘对兰生有一定的戒心也应当理解。但愿明天兰生表现良好,如此不仅仅他的婚事可以敲定,而且也可以打消那些传闻。”

欧阳少恭听闻方如沁的打算,再一看方如沁的模样,面上是松了口气:“嗯。”

但那心头却升腾起了对第二天晚膳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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