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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瑶转过脸来,看向那声音的来源,不出所料是那个小个子。
此时,他已经沉静下来了,一双眉目垂的很低,丝毫没有刚才和陆瑶抬杠的锐气了。
显然,眼前的一起超乎他的预料,他总以为只要庄家不出千,自己只要运气好那么一次,只要运气好那么一次,自己就能……
可是眼前的情况超乎他的所料,诚然,刚才那数次抛铜板的过程种,他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一次正面大于反面的时候,可是正如陆瑶所说的,赢了想赢,输了想输。
他根本停不下手来,最后输的倾家荡产,借条都写了好几张给了陆瑶……
而陆瑶呢?
除了开始,她不要赌注引这帮赌徒入局时候,输了一片金叶子以外,后面那数次抛铜板的时候,她总是赢的,手里的借条越来越多,甚至都超过她押上的那几片金叶子的价值了。
久赌神仙输,没有比这更清晰的例子了!
听的这小个子的发言,其他赌徒面面相觑了半晌,人群里开始发出稀稀拉拉的声音
“我也……不赌了……”
“以前俺家那婆姨就劝俺,唉……早知道就听她的话了,现在婆姨娃儿都没了……”
“我以为自己运气好能赢一次就收手了,谁知道根本管不住,哎呀,真想砍了老子这只手,它……它怎么这么爱赌呢?”
“小姐,还是手下留情了,要是她第一局就要咱们下注,咱们恐怕还输的不止这么多呢……”
原本这些声音稀稀拉拉的,但是或许是引发了这群赌徒的共鸣,后来说的人越来越多,最终变成了这些赌徒一致的意见。
他们几乎个个信誓旦旦,都发下誓言自己不赌了。
陆瑶但看了他们一眼,笑了笑,她知道这些赌徒今天被教训了,心里留下了个印子,对赌博肯定会引以为戒一阵子,但最多,也就是一阵子了……
时间长了,他们必然还会来这个地方的!
人□□的瘾好戒,心瘾却是最难戒除的。
陆瑶明白这一点,她也没强求,毕竟把这好好的白叶镇搞成这副样子,是她陆家的责任,也就是她的责任,把这些镇民引回正路,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她不会推卸,也不会惧怕这里面出现的任何磨难……
所以对于此种情况,她心里早有准备,只有把复州陆家在白叶镇的赌馆全部关停,拔除了能让这些镇民触手可及的赌博去处,才能让他们逐步远离直到清醒过来……
所以陆瑶挥挥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拿起那些借条,往桌上的红烛一点。
“啊!”
“小姐!”
“您……您真是大善人啊……”
火舌时卷时舒的吞吐舔舐着那些赌徒们签下的借条,橘黄色的火光在晦暗的赌场内,将陆瑶的侧脸映照的更加鲜明。
在场所有赌徒无不感激,声声称赞着陆瑶为再生父母,陆瑶心里一哂,也不多言什么,她本也不是要这些赌徒的钱财,只是略作惩罚,让他们明白个中道理而已。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这些借条自然没必要再留了!
陆瑶本也不是爱财之人,她做这举动,皆是发自本心。
可是在在场所有人眼里,陆瑶的形象瞬间高大了不少。
不少赌徒出去后,纷纷把今夜遇见的陆瑶传说成那仙女娘子下凡救渡他们这些犯着贪嗔痴的愚人而已,逐渐成了当地一个经久不衰的传说……
——
很快在场的赌徒们便做鸟兽散去。
不久前还人声鼎沸,偌大的一个赌场,现在只剩下陆瑶和那被揍的桃花灿烂的陆炳文,还有陆家一干护院还在此地。
“你这……你这贼娘子,呸,咳咳,还不走么?不怕老子叫人来收拾你么?”
陆炳文好赖缓过一口气来,他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幸好他护住了要害,这些莽夫只是让他多了一些皮外伤而已。
陆炳文一边啐着口中的血沫,一边心里很是愤恨,暗暗发下毒誓,等他养好身子,必然要和家中管印子钱的亲族“好好交流”一番,让这白叶镇的愚民们,知道知道他们陆家的厉害!
陆瑶淡漠的撇了陆炳文一眼,她丝毫没被陆炳文嘴里的威胁吓到,她敢留下来,自然是已然有了把握。
只见陆瑶缓缓站起,莲步轻移走向了陆炳文。
陆炳文大惊,他没想到眼前人不仅不怕自己,还敢向他这边走来。
现在可没那帮赌徒给陆瑶撑腰啊!
陆炳文本就读书人出身,面对这些平民本就傲气,今日被侮辱了一顿,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心里对识破他骗局的陆瑶愤恨不已。
此时他也顾不上斯文了,扯开脸皮直接大喊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咳咳,给老子上,把这丫头抓住,今天老子发誓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
这话音还未完全落下,那些护院就个个挽起袖子往陆瑶这边冲来了。
他们本就是复州陆家家主选来护着陆炳文这位分家嫡脉的,自然是个个精挑细选,算是陆家护院里,人精中的人精。
所以陆炳文话就算没说完,这帮人早就先动脚了。
就在他们一拥而上,人影都快把陆瑶淹没的时候,突然……
那些护院顿住了,然后一个接一个往后撤去,就像春日的雪见着了阳光一般,丝毫不敢再上前来。
“……!你们!你们敢什么吃的?怎么,咳咳,怎么不上了!
养,养你们这帮饭桶,有什么……咳咳……什么意思……”
陆炳文此时是坐在最后面的,毕竟他刚被猛揍了一顿,虽然恢复了些许元气,到底还是站不起来,所以只能坐在后面的椅子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不是……不是……少爷……少爷……她,她手里……”
那群护院里最机灵的一个,听着了陆炳文的声音,僵硬着脖子,宛如那戏话小说里面所述的僵尸一般转过头来,颤颤巍巍的对着陆炳文喊道。
“她手里有什么?圣旨,还是天王老子的令箭?我说你们这些废物,能不能,咳咳,能不能,少让老子操点……!”
陆炳文心里泛起怀疑,他一边叫骂着,一边撑着沿途的桌子椅子当作拐棍往陆瑶那边摸了过去,他倒要看看陆瑶手里拿的是什么,居然能震慑到他一帮家丁护院。
这些护院可都是老宅子他亲手带出来的陆家家生子啊,对陆家的忠心绝无二话,就算陆瑶手里现在举着县太爷的文书,这些家丁也敢冒着责罚,把陆瑶拿下!
可是……
陆炳文刚近前,便问道一股幽幽的甜香,那股甜香似腻似茶,端的是好闻无比,让人舒心,可是陆炳文心里却隐隐泛起了嘀咕,这是……
到的近前,他挤进人堆里一看,只见陆瑶手里举着一个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的牌子,上面雕刻这云纹飞凤,很是华丽。
陆炳文大惊,不是他惊讶着这块牌子的雕工华丽,价值不菲,而是……而是他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陆家家主才有的令牌。
“你……你是……”
“还没自我介绍呢,刚从上京前来此地,登门拜访,上京陆家家主陆瑶,请多指教了,堂兄!”
陆瑶清冷一笑,然后站在原地。
陆炳文瞬间愣住了,怪不得!怪不得,这些家丁看着陆瑶举起这令牌就一动不敢动了!
他们身受陆家恩典,是按着陆家家规培养出来的家生子,以前尊敬陆炳文全因他是复州陆家的嫡脉大少爷,可是现在来的这是……这是陆家家主啊!
陆瑶那身份露在那里,就足够震慑这些家丁护院了!
“我……我……小生不知道是您来了,呵呵,哈哈,咱们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么?家主要是想来玩玩,便直说好了,何必弄那么大阵仗呢,怪,怪不好意思的,快,咳咳,咳咳,快坐!
小乙端茶来!快,快端茶来!”
陆炳文一时间手足无措,思绪乱的跟一团麻似的,一时间不敢再多有什么动作,只能立刻命人按最高规格礼待陆瑶。
陆瑶见状好不推迟,施施然坐上了陆炳文属下推上来的椅子。
但,还没等陆炳文喘的一口气,稍许歇息,陆瑶突然大喝道。
“陆炳文,你犯家规,开设赌坊,残人肢体,骗人钱财,该当何罪?与我一同去宗祠,请亲族父老定夺!”
陆瑶声音本来清婉,可是她这一厉声呵斥却有雷霆之音,震得陆炳文刚刚举起茶杯的手哆嗦了一下,陆炳文手里的茶盏直接摔碎在地上,立刻裂成几大块来。
“我……我……没有……不是,不是,在……在白叶镇,大家,大家都这么干,……我,怎么都不该只罚我一人吧!”
“私设赌场,杖责八十,残人肢体,杖责一百,骗人钱财,杖责两百!堂兄,你这身板就是铁打的,上的宗祠去,也得给你打成面团!”
陆瑶没听陆炳文的辩驳,继续呵斥。
因为她很明白一个道理,强龙难压地头蛇,只有趁现在陆炳文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时候,先声夺人拿下他,才能再继续深入复州陆家,否则,他若缓过神智,自己便有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