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雨走后,天边的乌云并未全然消散,气温倒是凉缓了几分,变得愈发宜人起来。
高挑的青年仆从在花园中细心采摘了一束男主人钟爱的红玫瑰,十分细心地将玫瑰根茎上的刺拔除干净装进精美的白金瓷瓶中。
不远处有许多仆从陆陆续续的在穿着燕尾服管家的指引下布置别墅的花园与大厅,每一处的细节都被处理地十分周到。很显然,权势惊人的主人家预备在家中准备一场商业宴会。
“江让、江让,戚先生在找你,说叫你来陪着吃早餐。”一位匆匆赶来的仆从对花丛中的青年人喘着气道。
江让赶忙拍了拍围裙上的灰尘,修剪过的碎发搭在光洁的额角,黑眸中淬着星点天光,显得老实又好说话。
他笑着回道:“这就来。”
说着拿起花瓶便要往别墅中走,那名仆从与他并肩往回走,忍不住将眼神落在青年的身上,探寻一般道:“江让,先生现在可真是器重你啊,什么都离不开你。”
对方嘴唇鼓动了一下,有些话终究没问出口。
到底是主人家的秘辛,他们也只敢私下说说,谁敢真问到主人公面前。
江让这个人在别墅的人缘还算不错,话不多,肯实干,又得主人家的喜欢,尤其是青年那一身健气十足、堪比优质alpha的身材,勾得不少仆从对他动过心思。
但江让这人生来怕是就迟钝的很,怎么暗示都听不懂似的,无论多么别有用心的肢体接触都还是一副老实本分、无动于衷的样子。
就在前几日,一个仆从终于鼓起勇气把自己用心做好的点心递给青年,正打算表白的时候,好巧不巧地撞上了主人家。
谁也不知道当时的戚先生在想什么,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主人家那双漆黑不透光的眼中仿佛能流淌出实质性的毒液来。
全程只有江让一个人傻乎乎地接下了点心,活似看不懂僵硬气氛的迟钝木头。
果不其然,次日,那个对江让表露过好感的仆人就被辞退了。
他走的无声无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所有仆从对此三缄其口,也就江让第二天还询问那位仆从的去向。
在这此之后,戚先生与江让的关系眼见越来越亲密了,两人孟不离焦,戚先生更是连夜间休憩都离不开青年的陪伴。
仆从不敢再多想,其实刚刚他问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江让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beta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先生只是比较孤单,需要陪伴。”
仆人更不敢多说了,戚郁孤单?需要陪伴?
这说出去谁不是笑掉大牙,不说其他,戚家这位本身就是老牌贵族出生,凭一己之力在商场厮杀出群,后面为权嫁给李家的病秧子,他身为一个omega,获得了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无上荣光。
这样心狠手辣、智商出群的人,会如江让口中说的那般脆弱无助?
仆人嗫嚅着嘴唇,最后还是没敢说出一句话。
他跟着江让一起进入主厅的一瞬间便感觉到了主人家阴冷到近乎病态的目光,仆人想也未多想,赶忙远离了青年,后脊的凉意这才散去了几分。
“江让,今天怎么这么慢?”穿着藏蓝外衣的男主人慢条斯理地抬眸,他这段时间明显心情不错,气色都比从前好上几分,没有惨白到惧人的程度。
beta将花瓶放一侧细心置放好,净手后熟练地摆放好碗筷,今早的粥是厨房特意做的山药牛肉粥,葱花铺陈在晶莹的肉粥上,令人食欲大开。
江让手中不停,一边试温度一边对盯着他目不转睛的戚郁实诚笑道:“房间里的花有点枯败了,花园的玫瑰开得很好,想着先生喜欢,我就趁时间早先去采摘几朵。”
戚郁殷红的唇角微勾,低低‘嗯’了一声。
汤匙碰碗,主厅里一片安静祥和。
戚郁早间还是没吃两口,便打算放下碗筷。
江让见状,唇角微抿,还是耐不住大着胆子劝道:“先生,再吃两口吧,工作一天很辛苦的,傍晚还有宴会,身体重要。”青年如此说着,麦色的面颊上不自觉露出担忧又小心的神色。
高挑纤细的主人家微挑上扬的眼略过beta对他一副在意极了的神情,修长的指节慢慢摩挲了一下瓷勺,苍白的面中细细浮起几分红晕。
他单薄的眼皮半掩着某种的波光,虽然嘴上没说话,却依着青年的话,又耐着性子抿了几口。
客厅中阴湿的苔藓气息都显出几分愉悦鲜嫩的意思。
戚郁最后也没多吃几口,但男人显然心情不错,他苍白的中指上戴着一枚翡翠色的指环,显得手指愈发纤细白皙,握住碗勺的时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将碗推给身侧的青年,近些日子养出几分健康弧度的削瘦脸颊微微抬起,漆黑的眼眸紧盯着青年微厚的嘴唇,唇角微弯道:“江让,我吃不下,你帮我吃完吧。”
beta本能地蹙眉,受乡下观念影响,觉得这样并不合适,男人的下一句话便接上来了。
“看你吃饭很有胃口,或许下次我就能多吃两口了。”
江让恍然大悟,他一直知道omega有些轻微的厌食症,听到这样的请求,知道自己能帮到对方,心里只一味觉得高兴。
beta当即端起余下的半碗粥吃了起来,他吃的并不急,像是在努力学着旁人一般不急不慢地用餐。
但戚郁在监控里见到过青年平时吃饭的模样。
许是乡下农忙,青年吃饭喜欢大口大口吃,腮帮子都会被撑地微微鼓起几分,他并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朴素的像是山野间散养的犬类。
偶尔吃的满足了,beta会微微眯起那双平素显得圆润的黑眸,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满足的幸福感。
戚郁很想摸一摸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手指微动,浓密的睫毛轻垂,在青年吃完粥后,执起筷子又给对方夹了些玉子烧。
高大的青年很乖顺地接受投喂。
显然这些菜品都十分符合beta的心意,青年吃的很香,慢慢的也不再过分拘谨。
等桌上的餐盘终于空了,江让还有些意犹未尽。
酒饱饭足的人总是格外松懈,青年隐约听到一道低低的笑声,那笑声如泡沫一般,很快便迎风消散了。
江让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戚郁已经恢复了平淡阴冷的模样,主人家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只留下一句“以后就和我一起用餐吧”。
beta将这句话当做赞扬,他看着男人远去纤瘦如柳的身影,暗暗的想,戚先生对他这么好,他一定争取让对方下次多吃些饭菜,将身体彻底养好才是。
*
因着宴席需要,一天下来李家别墅的仆从们都忙得晕头转向,江让是直属于戚郁的贴身仆从,本来是不必忙活的,但他闲不住,哪怕管家让他歇歇,青年也笑着摇头说没事。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管家突然叫住打算去搬盆栽的江让,让他去楼上的换衣间。
江让并未多想,径直上楼。
李家别墅的这间换衣间空间十分开阔,典雅的装修风格不同于外厅,衣柜间与首饰间用紫水晶链帘隔开,处处皆是由权势与金钱堆砌而来。
江让并不是第一次进来,毕竟他日日要为主家换衣。
青年侧身关上身后的黑金厅门,一眼扫过,只在朦朦胧胧的水晶链后看到一道隐隐绰绰的纤细身影。
“江让?”
飘忽冷淡的音调在微闷的空气中蔓延而来,伴随着的是隐约的玫瑰与苔藓纠缠的气息。
江让莫名咽了一下口水,刚想应声,对方已经笃定开口了。
“进来吧。”
江让应声,走近那道遮挡细密的水晶链,青年伸出麦色的手腕,瘦长指节轻轻挑开摇晃撞·击的水晶。
映入眼帘的是背对着他坐在宽大梳妆镜前的男人身影。
男人似乎正在穿衣,薄白的衬衫此时正半挂在手肘间,半露不露地显出上半边美感的白皙脊背。
江让甚至能细致地看到对方细腻到令人惊叹的肌肤肌理。
那是一具称得上美丽的贵族躯体。
似乎是听到了响动,男人半侧过脸,丝绸般的乌发顺着他的动作垂在一半的肩侧。
黑与白的对比过分惊心动魄,尤其是此时对方看过来微勾的眼眸,氤氲的水雾中似乎隐匿着某种过界的勾引。
江让显然是有一瞬间微滞的,但也只一顿,青年不说脸色不动,那双明亮的过分的眼眸中干净纯粹的仿佛没有丝毫杂念。
戚郁微微眯眼,嘴唇轻抿,随后便慢条斯理地将白色的西装衬衫穿好。
梳妆镜旁的花瓶中红玫瑰盛放的正好,红的扎眼。
戚郁微微侧眸,自镜中盯上身后beta俊朗的面容,好半晌才开口道:“江让,帮我选一条项链戴上。”
细白的指尖指了指一侧流光溢彩的项链柜。
江让哪里有什么审美,在来峤城之前,他都不知道原来男人也会戴项链。
不过omega戴项链应该算寻常吧?
只是戚先生倒是很少戴这些配饰,看来今天的宴席确实很重要。
beta有些局促的蠕动了一下嘴唇,拒绝怯懦的话说不出口,他习惯了听从指挥,于是便只能努力转动脑袋,一个个去挑选项链
最后,他选中了一条银质的链条,细碎的钻石嵌在其间,中间的银色太阳徽章夺目璀璨。
戚郁已经穿好了黑色西服,黑眸瞥过来,似乎很满意:“很漂亮,帮我戴上吧。”
江让下意识松了口气,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稍显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将男人柔顺的长发笼在一侧,随后微微弯腰帮着对方系上项链。
青年以为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却没想到面容精致冷慢的戚先生忽地抬起手腕指了指沙发上叠得齐整的黑色西装。
“江让,今天你穿这件,跟在我身后。”
beta迷糊点头,心想原来有钱人家的仆人跟着主人参加宴席还有专门的衣服穿。
没什么见识的beta根本无法发现,沙发上的衣服与omega的西装分明是同款设计。
他更不会注意到,从他开始换衣服至穿好为止,漂亮的主人家那双漆黑的眼几乎钉在他身上,从未挪移半刻。
这套衣服正如戚郁所料的适合青年,江让本身宽肩窄腰,肌肉线条优美,此时穿上西装,衬上那张英俊的面容,简直与画报中的西装暴徒无异。
只是青年显然是第一次穿这样正式的西装,即便通身气势不凡,但面上的忐忑与局促还是将他打回了原形。
就在江让对着镜子专心整理衣衫细节的时候,身后的苔藓气息猛地挤压起空间来。
一双苍白的、青筋微显的手腕正缓缓揽过青年的腰身,不紧不慢地为他系上一条细碎银光的、带有银色太阳徽章的腰链。
两人的距离暧昧的几乎只余下发丝,长发美人的喉结微动,他能感觉到beta身上僵硬的肌肉与升腾的体温。
愈发雾黑的眸光慢慢从镜中俊朗青年微红的面容往下滑。
漂亮白皙的手腕从系好的腰链上挪开,慢慢笼住镜中人麦色的手腕。
男人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你穿这身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