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夕和阿沅各自撑着伞,一同走在酒吧不远处的小路上,雨越下越大,斜坡上汇聚的雨水顺着地势往下流,空气中传来潮湿的味道。
忽然,江晓夕停住脚步,仔细竖起耳朵听。
阿沅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江晓夕转头做了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的走到墙边,往石头堆后面探头。
果然,满是雨水的泥坑里蜷缩着一只小猫。
阿沅走近,看见小猫兴奋起来:“哇,是小喵哎。”
江晓夕左手拿住伞,弯下腰,用右手把它拿了出来。
白色的小家伙已经成了泥团子,冷的缩成一团,躺在江晓夕手掌,发出嘤嘤呀呀的声音。
江晓夕环顾四周,疑惑怎么不见猫妈妈。
他蹲下来,把伞支在墙边,拿出纸给小猫擦身体。
这时阿沅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把江晓夕和小猫都吓的一抖。
阿沅走到一边去接,江晓夕专心致志的照看小猫咪。
“怎么了?”
阿沅打完电话走过来,江晓夕问他。
“我哥打电话让我回家。”
“我先送你回去吧。”阿沅说。
“不用,你回吧,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我先走了,今天对不住,改天再找你玩。”
阿沅说完,又按原路返回。
江晓夕点了点头,只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就扭过了头。
江晓夕刚准备起身,无意间瞥见不远处有一只炸着毛的母猫,摆出攻击的姿势,嘴里发出刺耳的叫声,一直盯着江晓夕,满是防备。
它应该就是这只小猫的母亲了,江晓夕心想。
江晓夕站起来,把手里的小猫放在原地,然后退至远处的电线杆处,用雨伞挡住脸。
等他取开伞时,母猫和小猫都已经不见了。
江晓夕心中释然,准备回家。
然而走了不远,他又听见了猫的叫声。开始他以为自己幻听了,细细听了一会儿,发现那声音和自己的距离只有一墙之隔,于是他绕过围墙,来到一处由两堵墙隔出来的过道口前。
狭窄的只能容一人过道里,墙头上满是碎玻璃,下方有一处泡沫和铁皮搭的猫窝,猫妈妈身子下有几只已经夭折的小猫,唯一一只活着的小猫冻得瑟瑟发抖,不住地观望着江晓夕这个不速之客。
更令江晓夕诧异的,是在猫窝旁边,看见了晕倒的齐朝……
过道因为雨水的浸淫已经满是污泥,齐朝失去意识坐在地上,右手搭在猫窝边,浑身都湿透了,身体冰冷。
他头上的血被雨水冲下来,变成血水,顺着脖子流下来。
江晓夕一见他这副样子,连伞也顾不上了,急忙跑到他跟前蹲下,拼命晃动他的肩膀拍他的脸。
“齐朝,齐朝,醒醒!!”
好半天齐朝都没有反应,江晓夕以为他死了,吓得声音都带了哭腔。
“齐朝,你怎么了,你醒醒……”
江晓夕一直在叫他,过了一会儿,谢天谢地,他终于有反应了,齐朝半睁开眼,雨水粘在睫毛上,他的眼睛一直眨,想要撇掉水珠,却始终看不清面前人的脸。
见他醒过来了,江晓夕松了一口气。
“江晓夕……你怎么来了……”
齐朝虚弱的问。
“我……”
江晓夕正要回答,却突然发现了什么,他转过头,睁大眼睛仔细瞧着。
猫妈妈脖子上挂着一颗磨圆的枣核。
它瞪着珠宝似的眼睛看着江晓夕,眼神依旧澄澈明亮。
江晓夕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上高中后,母亲以妨碍学习为由,将他养的猫扔了,尽管江晓夕哭的晕了过去,再三求情做保证,却也无法改变事实。
从那以后,他不敢再养任何动物,怕伤害他们,怕自己难过。
没想到他们今天会在这里见到,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
江晓夕小心翼翼伸出手,想去摸摸它。
可它十分防备,从窝里冲出来,踩着齐朝的肩膀跳上墙头。
它踩在碎玻璃上,疼的直叫,还不忘回过头朝江晓夕呲牙驱赶。
“红枣,快下来!”
江晓夕急得站起来,冲它挥手。
齐朝也慢慢摸着墙起身。
他的脸上全是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母猫猛地蹬腿,将一片碎玻璃弄了下来,玻璃锐利无比,瞬间划破了齐朝的脸。
血溅进江晓夕眼中,他痛苦的捂住眼睛。
母猫从另一边快速跳下来,跑回窝里叼起小猫,风一般的跑了,再了无踪迹。
血融进江晓夕的眼泪之中,他突然像被什么刺激了一样,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画面。
清河镇,夕阳,玫瑰,雨天,草地,骨灰盒,伞,落叶,火车……
道观,五彩绳,约定,葬礼,春城,道别,前世……
江晓夕莫名的情感喷涌而出,随着眼泪落下来……
他拿开捂着眼睛的手,抬起头……
“齐朝……”
当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记起了一切,包括你。
我在镜子里看到,他和我一模一样,我们本是双生花,朝夕相对,生死相依,他是我爱的人,他是我的领路人。
“齐朝,你……不记得我了吗?”
江晓夕满脸悲伤,痛苦的问道。
见齐朝一脸懵,江晓夕急切的说着:“我是江晓夕啊,我们一起……在清河镇……”
“可是……你说的,我都不记得。”
齐朝略带抱歉。
江晓夕哭的很厉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仿佛眼前的人是他此生挚爱,不久就要死去……
“你说,要带我离开,去春城,去看蓝花楹。”
“我们坐上绿皮火车,可是没有到达终点。”
“对不起,都怪我,我应该跟你走的。”
江晓夕哭的浑身颤抖。
齐朝尽管不明所以,但还是抱住了他,安慰道:“没事的,没事……”
好半天,江晓夕才停止哭泣,他哭了多久,他们就抱了多久。
江晓夕拉过齐朝的胳膊,把衣服弄上去。
一条五彩绳赫然出现在眼前。
上面有明显磨损的痕迹,显然是戴了许久的。
江晓夕又把自己胳膊上那条五彩绳亮出来,给齐朝看。
齐朝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他真的将一切都忘了。
“不管你记不记得曾经发生的一切,那些都不重要了……只要是你,就好。”
风吹过,吹起江晓夕脸上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