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来了精神，盯着那男人的背影看了片刻。
他是当初疗养院招待所里的那个家伙。监查局没处理干净？怎么还让他到处乱跑。
人？还是异种？
他身上没有任何异样的气息，但沈醉从那不可言说的古怪气场里依稀可以辨认出来，他应该就是当初视频里那个“创造奇迹”的小丑魔术师。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沈醉就这样贴在清洁工身上观察了一上午。
很正常，就连那个脸熟的男人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他戴着金边眼镜，面相看起来很斯文，交接工作时也是温文尔雅的样子。
没有任何发现。
沈醉在众人下班之前就悄悄的撤身离开了，看来明面上他们还是很守规矩的。
那如果和教众接触的话，他们的渠道是什么呢？而且还有走私异种这个事情，沈醉绝不相信背后没有其他人的插手。
算了。
他抬头看了眼微黄的天边。
下班回家。
正在这时候手机响了。
沈醉拿出来看了一眼，头疼的叹气，最后还是认输般接了
“喂？”
沈知秋清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我们到了，你在哪儿？发个位置过来。”
“都说了别来了。”
沈醉试图装死
“找个地方去玩吧，我结账。玩高兴了就回家休息，别掺和这事。”
“地址。”
沈知秋加重了语气
“别让我去范叔那儿问，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好。”
沈醉简直无奈了，这姑娘死缠烂打，死倔死倔的。
他说了地方，想到等会儿后即将面临的场面，不禁又隐隐头疼了起来，不过最后还是动身回了酒店。
“沈醉！”
刚进房间小怪物就黏糊糊的贴上来了，沈醉把它拎到手上，有些惊讶道
“不生气了？”
“不生气。”
巫野寻抱着沈醉的手，抬头看他
“你说的没错，是我太弱了，会影响沈醉工作。而且…而且沈醉是为了我好，是我太笨了才没听懂。”
沈醉闻言眉眼舒展了不少，把它轻轻放到床上
“你知道就好。对了，饿了吗？要不我下去买吃的？”
“不饿。”
虽然被沈醉拎到了一边，小怪物还是持之以恒的黏着他
“我在范临家吃饭了。你明天还要去吗？”
“明天……”
沈醉躺在床上看了眼手机
“去你师姐给的地方看看，我很快回来。”
“哦。”
它闻言有些失落的样子，没有听到自己满意的回答好像很难过。
沈醉见状思考片刻，在巫野寻头顶轻轻抚了一下
“你试试有什么感觉？”
“咦？这是怎么了？”
小怪物震惊的瞪大眼睛。
它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很强的力量在沸腾，但却并没有失控。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好像一个池子里的水在缓缓流入它的身体，温和又冰凉，恰如沈醉此人。
巫野寻抬起自己的触手，试着将能量全部汇聚到一个点上。
那原本纤弱无力的触手突然身形暴涨，表皮变得坚韧有力。莹绿色的微光慢慢从触手里逸散出来，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富有生命力。
“别再长了。”
沈醉拍了拍它的触手，此时这根白嫩触手已经长到近乎和沈醉一样高了。
“下次你就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但是他警告道
“别用过头，这东西对你的身体有害，一个不小心会要命的。”
“知道了。”
小怪物高兴的摆弄着新触手，很明显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沈醉见状也不再劝它，考虑到等会儿的尴尬场面，他若无其事的开口
“你师姐来了，等会儿出去见见她。”
“嗯。”
巫野寻玩了一会儿，对身体里陌生的力量熟悉了差不多□□成。随后它便收起触手，金绿眼眸小心翼翼的看着沈醉
“那我明天可以和你走了吗？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沈醉闻言刷视频的手顿了顿，思考片刻才点头
“确实需要你。”他叹气“到时候不让你和任何人走了，就待在我身上，别乱跑。”
“好。”
小怪物满意了，乖乖应了声，片刻后被沈醉糊弄着高高兴兴去见师姐。
沈知秋就住在他们上面一层，此时此刻房门紧闭。
沈醉半死不活的上了楼，在门口又卡着站了半天，神色犹豫不决，最后才咬咬牙，认输般敲了敲门。
“进来。”
她很快过来开了门。沈知秋今天穿了件宽松的浅蓝色卫衣，衬得她整个人随意又温和。
沈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坐吧。”
她靠坐在沙发上，面色平静，仿佛之前的争执从来没有发生过。
“你的计划是什么？”
见她没有继续冷战的苗头，沈醉顿时整个人轻松了了不少，于是也当无事发生般坐在了她的对面
“暂时还不太清楚。今天我去昌盛的公司转了一遭。”
他把遇见那男人的事和沈知秋说了。
“到底是什么来头……”
沈知秋面色严肃
“疗养院处理时根本没提到这个人，发给沈世安的报告也很干净。”她叹气“那批金属的来源查了，没有任何结果。就好像…有人在刻意遮掩一样。”
“这正常。”
沈醉倒是面色不变
“这回事情能瞒这么久，对方肯定很会藏。而且他们教众那么多，有人帮忙是必然的。”他垂眼，抿了口沈知秋放在桌上的温热茶水“更让我好奇的是沈世安的消息，他们做的这么隐蔽，怎么发现的？”
“商业渠道。”
沈知秋叹气
“一批原材料的供应商，明明双方都谈的很愉快，结果他们临时变卦了。这个供应商赔付了高昂的赔偿金，最后用一种匪夷所思的价格把材料卖给了昌盛。”
她看着沈醉
“你知道，商人都是以盈利为前提的。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把自己的钱白白送到别人手上？而且当时和沈世安对接的负责人也换了一个，偏偏证明和手续全没问题。”
“后来他私下查了查，发现和昌盛合作的大部分企业都是这个情况，这才觉得事情不简单。”
沈知秋神情严肃的看着沈醉
“而且据我所知，所有和昌盛对接过的企业负责人全都失踪了，但他们都有自愿离开的证明，信，视频…合理合法到没有任何问题。”
“教会内部呢？”
“没有，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似乎这个教会根本没有据点，他们只定期向一些具有入会资格的成员进行拍卖会和“神迹”表演。除了教徒，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集中地，然而知道的人都已经失踪了。”
“所以突破口就只在那个“魔术师”身上了。”
沈醉了然
“行我知道了，明天去你说的那个地方看看。”
“马国超和你一起去。”
沈知秋说话的时候面不改色
“我知道你不想带我，我能力不强。但你至少带上他，让他帮你打下手，关键时候好歹能帮忙。”
沈醉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想到之前两人那场针锋相对的争吵，最终还是妥协了
“好。”
说罢两人一时间相顾无言。
沈醉有些尴尬，内心拼命喊巫野寻出来救场。不料这小家伙临场又胆怯了，它和师姐的关系也不是很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赖在沈醉胸膛里装死。
“那我走了。”
沈醉只好轻咳一声，没看沈知秋，起身快步临开了。
沈知秋听着他越来越轻的脚步声，知道自己多说无益。
这人身上好像天生装有某种情感雷达，他对待感情比任何人都敏锐，而这种敏锐又恰好可以让他精准脱离一些不必要的情感纠葛。如此这般，冷静理智，锋利无情，好像两人间除了工作再没有其他的东西可谈。
“睡觉吧。”
沈醉回来后就洗了个澡，关了灯，随意躺在床上准备看会儿手机睡觉了。
这个时候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寂静无声的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他平稳的呼吸声。在太阳落下的瞬间整点上床睡觉，沈醉那懒散的作息一向如此，两人都已经习惯了。
小怪物见状趴上他的胸膛，一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看我做什么？”
一
沈醉失笑，把它轻轻拢在手里
“怎么了？今天有碰见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嗯。”
巫野寻蹭了蹭他微凉的掌心
“范临和范青山住在一起。”
“嗯，我知道。”
沈醉异常平淡的点了点头，闻言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他们为什么要在一起呢？”
小怪物拿触手把沈醉手里的手机挤掉了，它喜欢沈醉的手在自己身上轻轻摩挲的感觉。
“为什么？”沈醉如愿揉捏起了巫野寻的触手“可能是因为孤单吧。”
他沉默了片刻，屋里这时又刚好没开灯，兴许是看不到表情的缘故，这逼人的黑暗莫名显得他声音有些寂寥
“一个人那么久，想找个人陪自己走下去。”
“那沈醉呢？”
巫野寻看着沈醉，或许是那糊不清的孤单轮廓给了它些许希望，于是巫野寻眼里暗含期待，但其实心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到什么，茫然问出口
“你会因为孤单，所以想找一个人陪你走下去吗？”
“啧。”
沈醉沉默片刻才嗤笑一声，把小怪物拎起来晃了晃
“你想什么呢小家伙。怎么可能？”
他神色平淡的躺下身，准备休息了
“我可不是范临那家伙，不想做任何浪费时间的事情。”
浪费时间？巫野寻钻到沈醉胸膛里，在他冰凉的心脏上盘踞着。
可是…沈醉没有任何着急要干的事情啊。他最喜欢的明明是躺在院子里晒太阳，通过手机窥探周围生活里热闹的人群，笑着和马国超拌嘴，天天争一些有的没的。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害怕孤独呢？
黑暗里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沈醉这家伙没心没肺，头才沾了枕头三秒居然就睡着了。
小怪物见状也不再纠结于这些事情，蜷在沈醉冰冷的身体里，眼皮跟着他一起逐渐变得越来越沉。
反正自己会一直待在他身边的，就算沈醉觉得寂寞，有它也就够了啊。
这么想着，巫野寻心里顿时好受了不少，终于是安心进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沈醉果然如约带上巫野寻出去了。
或许是因为他昨天那番话的缘故，小怪物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很安稳的待在他胸口。
“这地方…”
他们跟着导航走了很久，终于到目的地时，看到眼前紧闭的铁门和空无一人的废屋，沈醉不禁叹气
“认真的吗？沈知秋那丫头是不是在耍我？”
他打量了这荒无人烟的破地方片刻，认命走上前，指尖还没触碰到铁锁，动作先一顿
“嗯？不对。”
这鬼地方外表看似什么都没有，实际上沈醉从门里感受到了一股很陌生的气息。
是从来没见过的异种。
他停下了动作，心里暗自思忖着：凭他现在的实力，这个时候如果强行闯入很容易被发现，到时候打草惊蛇反而更危险。
正在这时马国超的电话打进来了，刚接通就是某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喂，你在哪呢？大早上老子没吃饭就爬起来，结果你人已经没了？让我怎么和沈知秋交差！”
“那你过来吧。”
真是瞌睡了刚好有人递枕头。沈醉总算有了对策，于是笑吟吟道
“给你发个定位，尽快。”
定位很快过去了，马国超看见后在对面咆哮着怒斥某人的恶劣行径，听语气很想隔着电话把这人咬死
“靠，那么远？！你还真能起来，早上多等我两分钟不行啊。”
随后他迅速挂断了电话，匆匆忙忙的准备动身了。
沈醉这边反倒不急。他观察了四周片刻，突然开口
“你饿吗？”
小怪物害怕周围有人路过，没敢开口和他搭话，众目睽睽之下又担心麻烦他，所以只是心里道
不太饿，看沈醉想吃什么。
“一早就和我出来，肯定饿了。
”
沈醉放下手机，一个人自问自答
“那我们先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