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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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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是操琴之人的手,也是舞剑之人的手,粗砺不失温柔。

可分明是在梳头,那指尖却从发丝间穿过,触碰到他敏感的头皮,抚摸在他的额头、脖颈、两鬓,叫他身体战/栗了不够,连魂魄都染上几分情//欲之色。他只觉得烫,从头皮蔓延到脸颊、至心口、到肚|腹、往下……直至脚尖。

林清闭上眼睛,他不敢看镜中的自己,以及那镜子里望着自己的人。

他动也不敢动,气沉丹田,用全部心绪调整呼吸,直到那双手兀地放在了自己的两肩上。

“还是瘦了些。”隋瑛捏了捏这瘦肩薄,林清方要起身,却被隋瑛摁住了。

“别动,我身上脏得很,怕污秽了你。为何不看看镜子中的你,我束发的手艺很好。”

“不用看,我知道很好。”林清侧着头,微垂眼眸,他看着左肩上隋瑛的手,有冻伤的裂口。

“疼吗?”林清问,抬手用自己的指尖碰了碰他红肿的骨节。

“你说这个吗?”隋瑛举起手,端详手上的冻伤,道:“原先在江南和京城都不知这冻伤是何滋味?如今在朔西可算是品尝足够了。冷天儿还好,这一进屋,炭火蒸腾,可叫人手痒难耐。”

“手痒难耐,就想给人梳头了?”

“可不是,见善可得当心,以后当真是进了屋就想给人梳头了。”

这回,发红的耳根便是无发可遮,叫人全收眼底了。林清心里又暖又恼,还没来得及说上句话,就听见隋瑛声色换了副腔调。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不过,我听闻户部的宋知止也来了,如今他人呢?”

方还在给自己梳头,说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话语来,此刻又在问别的人了。谁不知那绵绵大人面容俏丽,当真是宛若惊鸿,翩若游龙的如玉公子哥,不知讨了多少人的喜欢。

林清神色一冷,起身就披上了狐裘,半倚在了客房里的一张铺了蓝染棉垫的禅椅上。他看也不看隋瑛,只是盯着面前红彤彤的炉火,伸出玉葱般的五指,翻来覆去地汲取这暖意。

“前线将士们还眼巴巴地等着吃呢,户部不放心我们兵部,说是上次给我们的都没能送到军队手里,那这次我就叫他自己去了。此外,我还调遣了巡抚衙门内的十余名官兵,一路护送他,抚台可以放心了。”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隋瑛听出这话语里的酸楚,心底升出喜悦,道:“你安排得很妥当,只是我府上这些人怕是要好好调教一番了,也不过就见过你一次,怎就这样听你的话,当真是谁给吃的,谁就是爹娘了。”

“哼。”林清冷笑,“你是个两袖清风、拔葵去织的,下面的人可不愿意和你一起遭罪。不是我说,高子运、王璞真那号人物,明面上敬你、护你,私底下莫不是对你万般恨极。”

“再恨我,也得做事,事做好了,恨与不恨,没那么重要。”隋瑛依旧笑得淡然。

林清瞥了一眼他,心底不禁叹息,这来了朔西两回,自己和他之间竟近了如此之多,仿佛过去疏远的那几年只是过眼云烟,两人从来都是推心置腹的。

见林清眼底显露疲态,隋瑛也觉自己身上的确污秽不堪,怕真沾染了林清,给他弄出什么疫病来,便告辞离去,说待他梳洗、用餐之后,两人在内衙书房见面。

直到隋瑛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王朗才哆嗦着溜进了屋,林清已经在禅椅上假寐了。

“手艺真好。”

王朗左右瞧着林清的发髻,嘴角一撇,内心啧啧不停。

——

用过了晚膳,林清将随身的新月玉佩交给王朗,便拿了陆渊写得那副字,在当差的带领下前往书房。

雪落得又厚了些,听当差的说,抚台稍作梳洗,还没有片刻歇息就去粮仓里做安排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回来。林清无奈叹息,心想这朔西离了他隋瑛还真不成了。

片时,林清正在书房里翻阅《荀子》,门被推开,隋瑛显然心情大好,林清还未来得及站起行礼,就见他直直朝自己走来,张开双臂就把他搂进了怀中。

《荀子》掉落在地,林清惊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见善,你是朔西的恩人!是我的恩人!”

“何必,何必这么说,这也是我的……”

“此招妙极,怕是这回他们想贪,也贪不下去了!”

先是隋瑛在粮仓里见到了掺杂黄沙的粮草,思索片刻就知晓这定是林清的注意。黄沙虽孬,但能让粮真真实实地落在百姓口里。虽说是粮草质量稍逊,但至少能救人命。

“在山,你这样抱着我,实在不成体统。”林清推了推隋瑛。

“是我唐突了,可是我实在高兴得很,你不知这一月我如何度过。”隋瑛连忙松开林清,道:“北狄已经偷袭过好几次,吴将军都是应了下来,而我却招呼不了这流民与饥荒,还闹起了瘟疫,我这个巡抚,实在是当之有愧。”

“内忧外患,换做别人,怕是不及你半分。如今歧王萧慎、定国公之孙奚越带兵前往前线,想必已经到了吴将军帐下,估算日子,后日粮草和各种军需也会到达。这下,一切都朗清了,你也毋需如此忧心。”林清顿了顿,继续说:“我知你心忧瘟疫之事,我在路上也略有所耳闻,是以我这次留下来,就是想帮你这回事。林清不才,本家是药商,自身也是略懂医术。”

“你当真要留下来?”隋瑛问。

“我已写了奏疏,午后便八百里加急送去京里了。这一回,我本也是要依圣上的意思,多在朔西,确切说来是在前线部队上多待些时日,一是看顾歧王,二则是我这个兵部侍郎,也不能总是高坐庙堂,忘了体恤前线的将士们。”

“圣上英明,当真是派来个一个妙人。只是这其中还有一味意思,不知见善是悟到,还是在我这里谦虚。”

“哦?”林清倏地抬起眼眸,烛光之下,那神态之嫣然,横波潋滟的,叫隋瑛的心也是颤动几分。

“圣上可是在护着你呢,倘若你还留在京里,张党那群人拿捏不了程菽,对付你却绰绰有余。陆师年事已高,护你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暂避风头也是好的,等班师回朝,你身上有了这等功劳,杜尚宣那兵部尚书之位,怕是坐不了几天。届时,想和你摆门道,也不是件易事。”隋瑛笑着,眸子里碧波荡漾,将林清整个儿地都映了进去。

“哼,你倒是有个千里眼,什么都看得清楚。那么,现下我便是来投靠你门下,求你护着了。”

“我倒是想护着你,可现在不是你护着我吗?”

话越说越缱绻,两人的身姿也是越靠越近,分明有什么东西缭绕在两人之间,或许时刻到了,隋瑛再度握住林清手腕,如炬般望向他瞳仁深处。可每当到了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清便是眼眸一冷,倏忽间就浇灭火焰,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隋瑛无奈,唯有苦笑。

“这回我也是奉了圣命,算不得护你,最多也是帮你。”

瞧,隋瑛暗忖,又搬出圣命来了,这着实是个好幌子。

“此外,这是陆师带给你的一幅字。”林清从大袖里取出一卷宣纸,递给隋瑛。隋瑛只好收敛情绪,接过那幅字摊开来。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隋瑛轻笑,“这是在教我要识人啊,可惜,我隋在山,叫朔西的风雪迷了眼,连眼前人都看不清了。”

林清心底发痛,听出这话里有话,便道:“风雪亦有停息之时,在山何必叹惋?”

隋瑛看他,“你当真不知我在为何叹惋?”

垂首,林清只觉自己心底豁出一道巨大伤疤,寒风呼呼作响。

“见善先告辞了。”

逃离一般,林清朝隋瑛躬身,转身便出了门。这一次,隋瑛没有挽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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