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梁承安有点转不过来,他说的这三句话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吗,一点没有。
今天下午还好好的,他们聊天的时候他透露出来的信息明明就是会同意,为什么想法改变得这么快。
能好他们早就好了,这明显是没有可能,不能着急要冷静。
梁承安满脸疑问:“是那个人回来找你了。”
“不是。”死不相见,戴斯予倒是想,可惜,直到他死他都不肯再见面,他冷声道,“他早就死了。”
“所以是上辈子的事。”
梁承安料想也是,活着还好,面对一个死了的人他也有点无能为力,如果他们相爱,而死亡把他们分开,那么他心里会永远住着那个人。
同时他还有点庆幸,死了他才有上位的机会。
“这和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能没有关系,只要看到这张脸,戴斯予就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些痛苦的事。
一想到自己死之前还在幻想他回来能和自己解释当初是没有办法才对他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他都想扇自己两巴掌。
阿耀说得没错,他太天真,自以为遇上一个至纯至善版本的他就能再续前缘,他想他是大错特错。
戴斯予仰着头,露出一抹讥笑:“实话告诉你,我只是觉得好玩想耍一耍你而已,现在我感到腻了,不想玩了,行了吧。”
如果不是了解他,梁承安听到这句话会很伤心,但是他知道他被某件事影响到了情绪在说气话,他反而心疼。
他上前安抚着他说:“我认为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心里话,你好好休息,这件事不急。”
戴斯予看向他的眼神很恍惚,他整个人都处于躁狂的边缘,他记得他说过他应该去当演员的,没想到,他这一辈子还真的当上了演员。
烦,戴斯予拔高音量:“你听不懂人话啊,你给我滚。”
梁承安才不会走,不会扔他一个人在这:“你有事都可以和我说,我们一起解决。”
情况完全反过来,戴斯予尝到了作为冷漠那一方玩弄他人感情的好滋味:“我能和你说什么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喜欢被虐。”
梁承安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一直试图表明自己的心从而让他安心:“我喜欢你。”
戴斯予挑起他的下巴:“难道说是因为没有吃到,觉得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不甘心,所以才一直缠着我。”
梁承安摇头:“你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不知道。”也正是因为了解他,所以才知道怎样伤他最深,戴斯予说,“睡一觉是不是可以结束了,我让你睡可以吧。”
说完之后,戴斯予去解他的裤子。
梁承安抓住他的手:“难过的话可以告诉我,我陪着你。”
戴斯予笑得开朗:“我不难过,你眼睛瞎了吗?”
他在笑,梁承安却能看到他眼里无尽的悲伤,他很想知道在他身上到底是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才让他变得不说真话说假话。
好不容易打开一点的心又再度封闭。
梁承安很想帮助他,却无从下手,他直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睛说:“你可以信任我。”
不该,他不应该对他这么好,戴斯予情绪好了一点,再次直面这张脸,他没有那么大的气性、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梁承安没有理会。
戴斯予心太乱,欺软怕硬,会把不好的情绪都发泄在对自己好的人身上,为了防止自己说出难听的话,他说:“你回去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梁承安不走也得走,强行待在这里只会让问题越演越烈。
“有事给我打电话。”
戴斯予一个人待了好一会儿。
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一点儿成长,我行我素、无理取闹、激情用事。
在头一天晚上没休息好的情况下,第二天演戏时戴斯予还是照常发挥。
在天蒙蒙亮时到达片场化妆室,换衣服化妆戴假发,梁承安全程陪同,他没有说一句话,甚至也没有靠近一步。
戴斯予把他的行为都看在眼里,他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应该是一晚上没睡。
最后一场戏是孟颂华和唐静的谈话和解戏,是整部电影的重中之重,因为从两人的对话中可以窥见电影想要传递的主题思想。
在收到地址时,孟颂华隐约感觉不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陈孟冬可能又去找那个女人了。
在她赶去地址的途中,看到电话打过来时,手抖了起来,不敢接。
犹豫想等着自然挂掉,孟颂华还是接了,当手机里传来儿子的声音时,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最后的希望泯灭掉,彻底绝望。
她来的目的是想和唐静拼命的。
她想知道为什么唐静要如此对待她,勾引了她的老公又引诱了她的儿子,让她的家庭四分五裂。
到了她家门口,听到陈孟冬说的那句话。
“没有一分钟是压抑的,我受够了,我有追求自由与爱的权力。”
孟颂华才终于明白,她的敌人不是唐静而是他们。
她何尝不是被捆在他们之间,她才应该有追求自由与爱的权力。
孟颂华进了唐静的家,她没有问责,而是破天荒和她谈起了心。
两人站在阳台上并肩而立。
一个是胜利的一方,一个是失败的一方,可两个人的眼神都一样。
胜利者没有喜悦,失败者没有伤心,但都一样地透露着她们因为受到伤害之时的无可奈何。
唐静享受着自然风的吹拂:“看到了吗,陈泰平自和你结婚起就从来没有断过出轨,你对陈孟冬那么好,他却厌恶你限制他的自由,所以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夕阳的余晖倒映在孟颂华的瞳孔中,她从未感受到这般的宁静。
唐静告诉她:“只要甩开了他们,就再也没有了烦恼。”
孟颂华浅笑道:“我想我错了,我一直以为只要没有你,我的家庭就会恢复到从前的平静美好,可是现在我知道了问题不在你。”
唐静习惯性敷衍说假话,现在她却说了一句真心话:“你真的很像我想象中的母亲。”
孟颂华回复她:“我可没有你这种当小三的女儿,陈泰平是个烂人,但是你也是个坏人。”
唐静并没有生气,在她面前她也卸下了对抗世界的一身刺,变得柔软得多,也露出了她真正的底色。
厌恶这个世界的所有,又对世界的一切感兴趣,挣扎着、用力地、精彩地活着。
“可是陈孟冬爱我爱得要死,和他结婚的话,你不就是我妈了吗?”
孟颂转身。
“你不会和他结婚的,他困不住你。”
……
绝望后再也没有退路,迎接她们的是一条崭新的路。
在导演的最后一声“卡”中,这部电影终于拍摄完毕。
在层出不穷的“辛苦了”的声音中,戴斯予也收到了导演递过来的花和红包。
拍了大合照后,和工作人员还有其他演员各种合照。
戴斯予忙得像陀螺。
沈颐在拍完两人的合照后提议:“咱们四个来一张吧,多屯点,上映的时候也能多发点。”
拍完之后沈颐检查照片,放大一看有两人明明挨着却一个往右一个往左:“他们俩这是吵架了吗。”
沈谦没觉得有问题:“我看还好吧。”
沈颐:“搞不懂他们的关系。”
等了许久,梁承安终于找到机会:“我们也拍照合照吧。”
工作而已,戴斯予没那么小气:“好。”
公式化的合照后,两人看着对方似乎都有满肚子的话要说。
“抱歉。”戴斯予先一步开了口,“我昨天对你说了很不好的话。”
梁承安知道他并不是有心,所以也不会放在心上:“没关系。”
情绪控制大脑,从而失去了应有的理智,阿耀做的事不能强加在他身上,他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人。
戴斯予明白这一点,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能区别对待他们,事实却告诉他这很难。
他居然还以为他真的能放下过去和他在一起。
他是很好没错,戴斯予也有点喜欢他,可他真的再不可能和他开始一段感情。
“对不起,我要食言了,没法给到你应有的承诺。”
经过昨晚,梁承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有权利自己选择拒绝我。”
听到这句话,戴斯予更觉得愧疚:“总归是我耍了你,让你空欢喜一场。”
梁承安很执着:“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改变想法的理由吗,是不是忘不了。”
“有一点吧。”戴斯予不想和任何人说起他和阿耀的事,也不想去打扰和祸害他,“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梁承安追问,不才不要不清不楚地结束:“是打算以后都不联系我了吗?”
戴斯予没说话。
梁承安懂了,幸福都是人争取来的,遇到点小挫折小风浪就退缩不是他的性格:“我不会放弃的。”
*
杀青后,戴斯予按照计划走,在家休养了几天后,踏上了奥托尼亚的旅程。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后他到达了哈兰机场。
落地后过海关取行李,根据他做的旅行攻略接下来的行程是找到接驳车然后再用打车软件叫车。
不用太着急。
进到机场大厅看着周围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时间回溯,他又回到了将近一百年前第一次来到哈兰时的情景。
面对未知好奇、兴奋,今天更多的是感慨。
时过境迁,人死了,人活了,很多东西都变了,但记忆永远都存在他的心里。
从下飞机开始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攥住透不过气。
在戴斯予走神的时间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头一看,是个戴着口罩戴着帽子全副武装只露出眼睛的路人。
这双眼睛他再熟悉不过,一单一双,眼珠漆黑如墨叫人看不出情绪,他沉默不开口的状态有那么一瞬间他认为这就是阿耀。
梁承安,他怎么来了。
相比于他的停顿,梁承安很自然:“我知道这里肯定不是普通的旅行地。”
戴斯予:“你为什么知道我的航班。”
梁承安:“很简单啊,你的资料里有你在哈兰留过学,还有小白和小杨关系很好。”
戴斯予:“……”
在他停滞的时间里,梁承安胳膊搭上他的肩膀揽着他往前走:“我不管那个人是你的朱砂痣还是白月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戴斯予隐隐感觉不对,现在不是应该阴郁地在过去和现在反复跳跃吗?
就如哈兰的天气一样多雨又愁闷的阴天,为什么他一来变成了大太阳。
梁承安此行的目的很准确,就是解开他的心结,强势地挤进他的生活。
“你说的,他死了,活着的人就应该好好地生活。”
“你看你,像什么样,本来多活泼开朗可爱,现在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可怜。”
“为什么不说话,我都这样批评你,你为什么不怼我。”
戴斯予:“你真的很固执。”
梁承安:“没你固执。”
戴斯予对他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真心,不是挤出来应付的假笑。
悬了很久的心在见到他的笑容后才安定下来,梁承安正儿八经地说:“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也因为有他,多亏有他,郁结在心中的气逐渐散开。
戴斯予回应说:“我来这里,就是想忘掉过去,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