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缘妹妹,你喜欢吃什么?”
十束放下腿,坐直了身体。
……毕竟面对的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后辈。
十束多多良再累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暴露自己的懒散,看着千水,仿佛最开始他就是这么认真的表情。
“拉面。”她直接给出了答案,让十束一愣。
他以为以那晚的交谈来看,她会推脱一下呢。就在他想再问问的时候,御缘千水刚好出声:“你叫什么名字?”
她红着脸,羞怯地看着应该跟她同届的女生。
“家入硝子。”家入在她旁边坐下,翘起腿,黑色的丝袜交叠。现在,御缘千水被两个人夹在中间。
距离得进了,千水反而不敢抬头看她了。
作为唯一的男性,十束扶额,脑内想起乐岩寺嘉伸对御缘千水的入学初评——
冷静持重,不卑不亢,专注自我,不易被干扰。熟练掌握术式,身体强度不高但也不弱,敏捷度高。
其他暂且不论,现在红着脸的小孩和那个“冷静持重”有什么关系?
近特级的咒灵术式,果然恐怖如斯。
“你吃糖吗?”家入硝子从口袋里掏出珍宝珠包装的糖果,“我刚刚买了两个。”
“我不吃。”御缘千水摇了摇头,解释:“吃糖会蛀牙。”
家入硝子“噗嗤”一笑,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仿佛冰雪融化:“赞同,真搞不懂甜食有什么好吃的。”
“我刚刚路过,不知道为什么买了两根。”家入硝子有些苦恼,在不浪费食物和委屈自己中选择了后者,口腔里全是糖分的味道。
“那你愿意收下吗,作为我们初次见面的见面礼?”家入很少见到小孩,因此对御缘格外有好感。
“好的,”御缘千水双手接过,将它收入自己的背包里,向家入保证:“我会记住波子汽水的初见的。”
“嗯。”家入莫名的耳朵也有点热。
“嘎吱——”
沉重的木质门被拉开。
夜蛾探出来:“御缘……家入你也在?正好也进来吧。”
两个女孩下了椅子,因为御缘腿太短,一左一右的十束和家入都顺手扶了一把。
目送千水进去,独自在外的十束撑起头,疲惫得沉沉睡去。
闭眼前他还在后悔,午饭给出的那两个答案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他真正想吃的是刺身。
好饿……
刚起床就赶来上班的十束先生想。
——
“御缘千水?”家入硝子接过夜蛾递来的档案,看着右上角的照片,反复对比了一下一旁才到她腰部的小女孩。
“你姐姐?”她肯定地猜。
金色的长卷发,清透的黑色瞳孔,除了表情冷淡些简直就是长大后的御缘妹妹。
御缘千水说:“我。”
我?
我什么?
家入硝子不得其意,在看到病症的那一栏沉默下来——
直观表现为身体缩小(类7—8岁儿童),行为幼化,性格改变。
确诊为高危精神层面攻击,一夜过去影响到身体变化。
仅仅是一夜就已经影响到生理,再过一晚恐怕又会返回腐蚀精神,接着再摧毁□□……
手术时间暂定为明日正午。
医师的姓名还空着。
“家入,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希望你一定要权衡清楚。”夜蛾照例交代,听语气跟表情完全看不出先前的反对。
他不想自己的想法干扰到当事人,即使他还没被劝动。
“我、我吗?”家入有些不可置信。
在她的印象里,她应该才刚掌握反转术式才是啊。
就好比上数学课,老师刚教了一加一,然后给你甩来一张高数卷子,让你考试一样。
但这不是考试,考试可以复考,但人命不行。
她能否背得起生命的重担?
她的内心十分清楚这个答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家入在来之前只以为这是一场训练,连给自己的心理建设都没有做好,怎么可能会答应呢?
“不……”
家入硝子刚发出一节音符,就被腐朽的声音打断:“御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要死了。”御缘千水一本正经。
返老还童,上面都写了身心都会像稚童靠拢。众所周知小孩不会撒谎……
家入拒绝的话卡在喉间,但千水还没说完。
“没关系,我死了也无所谓。”
御缘的脑袋混乱,却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不曾想在别人耳中听来就十分诡异,会面室的三人一通沉默下来。
尤其是家入硝子,她从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如果对方要是硬逼她,硝子绝对转头就走。
但千水越是退后,家入心里已经决定好当医生的情绪被激发到了顶峰。
“我知道了,我会试试的。”
她在医师栏签上自己的大名。
犹豫的事情不去做,决定的事情不怀疑。
合上文档,家入在看到夜蛾和乐岩寺那个复杂的眼神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决定。
青春期的命题就是叛逆,硝子真这么认为。
“御缘,接下来几天,还请你多指教。”家入硝子和御缘千水一前一后地出了会面室,和一道高大的身影擦肩而过。
御缘千水要很努力地抬头才能看见他,他一手拿着几张白纸,一边低头,和御缘对视时露出笑意。
夏油……
一见到他,御缘千水脸色变得僵硬,埋头跟在家入身后。
会面室外空无一人,十束离开了。
家入硝子左右看了一眼,蹲下身对千水说:
“御缘,我先告诉你,你是我的第一个病人,我尚且不知道我的医术怎么样,如果你在治疗过程中有一丝一毫的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她的眼神很丧,但是直率:“最重要的是,从我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我坚信我可以拯救你,请你也相信我,不要说轻视生命的话,可以吗?”
因为硝子蹲下比她矮了一头,御缘千水低头看着她认真的目光:
“拉勾吧。”
十束用手帕擦拭着手指,刚出洗手间就看到这一幕,不由停下脚步。
温暖的光线透过玻璃洒在抛光的木制地板,总有种梦中的奇幻感受。
他视野上移,和会面室门口那位年轻的少年对上眼神。
一双紫色的狐狸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