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中约的经验分享你联系下,看看还需要吗?”余知新回来就给梁雨峥发布任务。
“好。”梁雨铮习惯性应了,才想起来问,“你怎么想到这件事了。”
“带几个人回学校看看。”余知新看了他一眼。
“哦!”梁雨铮秒懂,“那我尽快联系。”
两人聊了一会儿工作,突然想起什么,梁雨峥表情严肃了几分,“教练下周可能会过来。”
“教练?”余知新有些意外,教练这几天都并没有联系他。
“今天上午我们开了个短会,就没通知了。”梁雨铮顿了顿,“他不满意瓦尔基里对你目前的训练计划,认为你的身体还没有足够的状态迎接之后的比赛。”
余知新也沉默了,瓦尔基里是他的体能师,对他的训练计划其实一直都是以求稳为主,不过在他决定要参加奥运之后,就和瓦尔基里单独聊了强度问题,瓦尔基里起初是不同意的,但是拗不过他。
“瓦尔基里还把你住院的消息告诉教练了,他们认为你现在的行为是在消耗自己的运动寿命,所以教练说你必须暂停目前的计划。”
梁雨铮想起教练强硬的态度,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余知新的教练就是手握数个大满贯、由罗德里戈推荐的塞缪尔网球学校的负责人塞缪尔。
当初余知新在他的网球学校从平平无奇到鲜有对手,塞缪尔也从一开始的严苛变为赞许欣赏,而后正式受聘到余知新的团队。
余知新沉吟片刻,“我今年整体强度已经不算高了。”
“我知道你想要给自己一个好的状态,但是知新,这种事情急不得,教练说的没错,你应该慢慢恢复。”梁雨铮努力劝说余知新。
实际上今年余知新放弃了很多重大赛事,积分排名都下滑了不少,他表面不在意,心里其实没那么坦然。
“嗯。”
梁雨铮见余知新应了,也没再说多说了,现在隔着屏幕怕是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
隔天梁雨铮就把回沂市一中的事情定了下来,等到他看到林期、唐栀、林筝都出现的时候,他实在没忍住问了。
“你们学校这么难回去一趟吗?”
林筝回答:“倒也没有,假期多沟通一会儿也是可能可以进去的。”
唐栀接话,“只不过恰巧我们假期都没怎么回来过。”
学校体育馆已经坐满了学生,林期觉得这很熟悉,以前都是她坐在台下,今天她站在后台看着余知新走上去,视角的切换让她有种陌生感,在掌声响起的时候不由自主鼓了鼓掌。
“大家好,我是余知新,很高兴能回到母校和各位学弟学妹们分享我的故事。”
“沂州是我母亲长大的城市,也是我网球启蒙的地方。我打网球是因为受了我外公的影响,可以说我童年所有的比赛都有他的身影。”
“但是在我十五岁那年,我的外公去世了。这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因为我只要开始打球就会想到我外公,这非常影响我打球的状态,甚至让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网球。”
唐栀和林筝非常识趣的不打扰他们,已经自己先去逛学校了,就只剩梁雨铮和林期在后台,梁雨铮为了缓解尴尬,手指动了动,率先开口。
“余知新说过队里的事情吗?”
林期摇了摇头,“以前问过一次,他没提,所以我也就没再问过了。”
“他那会儿是我们队里最小的,天赋又好,教练们都很喜欢他,但是他性格不太合群,所以我们和他都不熟。”
“当时他退队那会儿就是十五岁吧,其实教练们都很舍不得,但是传着传着就变成了他是因为犯了错才被国家队退回去的。”
林期确实听到过这样的传闻,不过幸好他们沂市地方小,对这些距离太远了的八卦接触不到,倒也没怎么传起来。
“我花了很长时间去问自己,网球对我来说到底是什么,这是我在一中的三年。这三年我认识了朋友,找到了一些方向,就在我好不容易确定对我有什么意义之后,生活给了我迎头一击。”余知新笑了一下。
“我是十年前毕业的,那个时候我刚转入职业比赛不久,如果有学弟学妹关注过我,就应该了解我那时的比赛成绩一直不是很好。”
“我知道你们肯定有人会说,啊,你大学不也拿过很多全国冠军吗?是,的确如此。但是说句大言不惭的,我从小的梦想就是要做世界冠军。不过这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还是羞于启齿的。”
梁雨铮语气透着点儿酸味,“他可真敢说,要拿世界冠军他怎么不去学乒乓球。”
林期听到这里也笑了,“这稿子谁写的?”
“蒋旭吧,不过反正也是他看过的。”
林期点点头,“他以前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梁雨铮惊讶,“什么时候?”
“高三那会儿吧。”林期想了想,她有印象的那次就是高中楼顶他的呐喊。
少年意气风发,向往未来的赛场。
有些意料之外,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哪个运动员没有世界冠军梦呢?
梁雨铮感叹,“原来我们都输在没有这么大的野心上。”
最后到了提问环节。
“我们不是像您这样的天才球员,找不到自己的天赋。我们努力之后可能往往没有一个想要结果。那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怎么继续坚持下去呢?”提问的女生有些紧张。
“我很感谢这位学妹对我的夸奖啊,让我平添了不少信心。人生的路很长,其实越往后走你就会发现比你有天赋,比你更优秀的人有很多,那一点点优势真的不值一提。在男子网球的赛场上更是如此,不论是天赋还是技术,我都存在很多不足。我也想过放弃,甚至常常会想,不止一次,及时止损并不是什么坏事,当你坚持这件事痛苦大于快乐了,选择放弃并不要羞耻感。”
“但是如果你决定好了,就请相信自己坚持下去。”
“我二十四岁那年连续拿了两个大满贯,这是我不敢想象的事情,因为在此之前我的国际赛事成绩并不理想,别说是冠军,就是决赛都离我很远。后来我就告诉我自己再坚持一会儿,可惜伤病影响了我的发挥,在后来的比赛里,尤其是大满贯赛事里我一直没再能够到两杯,直到去年法网。”
“所以,如果选择了目标,就再坚持一会儿。努力的确不一定有结果,但是起码能对得起自己。”
“谢谢学长。”
这一刻,余知新身上在发光。
或许,这就是林期喜欢上他的原因,他身上永远有热爱的力量。
林期站在后台看他,像是透过了层层时光,光晕虚化了他的模样,他穿着校服同别人在说些什么,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然后回头朝她朗朗一笑。
梁雨峥一早表示不跟他们俩一起,演讲结束之后上去把该嘱咐的嘱咐了,就率先去找另外两个人了。
学校面积变大了,初中部和高中部之间的距离也变得更远了。
林筝叹了口气,“还是以前来高中部方便。”
林期比林筝高两届,初二初三那会儿总是往这边跑。
“我高中的时候还挺羡慕期期有你这样的妹妹的,隔着一栋楼你还总往我们这边跑,你俩感情真好。”
“我姐她长得漂亮,成绩又好,还爱运动,小时候那会儿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她,因为我爸妈总拿她和我比。”
唐栀哈哈大笑,“你姐知道吗?”
“她知道呀,但是她才不介意呢。”林筝笑了,“她还是会来我家找我玩儿,把好吃零食分给我,还给我写很长的生日贺卡。”
唐栀点头,“确实像她。”
两人相视一笑。
林期和余知新相互对望着笑开了,学生们都回教室开始上课,他们俩不紧不慢的走出体育馆,第一个地点就是天台。
新建的教学楼已经没有天台了,林期和管钥匙的老师打了招呼才拿到钥匙。
站在熟悉的地方林期立马打了小报告道:“梁雨铮刚刚说你野心大。”
余知新也笑,“他野心不大,他来国家队。”
“你看,我早说过你可以的。”林期问余知新,“这次回到这里要不要再许个愿呀?”
余知新看着林期,半天没说话,深邃的眼眸里已经有了坚定与执着。
“我希望能顺利参加奥运。”
还有两年不到的时间。
林期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反问了余知新一句:“那冠军呢?”
“当然,我想拿冠军。”
他愿意将他羞于启齿的“野心”告知林期。
林期欲言又止,低头笑了。
“我希望我能设计出更好看的作品,还能挣更多的钱。”林期她许了自己的愿望之后侧过头,“我还希望,余知新的愿望都能实现。”
林期和余知新对望半晌,余知新突然有些庆幸,他庆幸此刻有她,庆幸他能找回她。
因着学校里还在上课,余知新和林期没有去教室,他们围着学校走了一圈,站在操场主席台上。
“我想起一件事。”林期指了指跑道,“你高一是不是就喜欢我了。”
“那会儿我要参加羽毛球比赛,我赛前突击训练,跟你说晚自习前不能去看你了,结果没过几天你就也来操场跑步了,还跟我说是教练会出去一段时间,所以回学校训练了。”林期越说越清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余知新被她的后知后觉逗笑了,他既不承认也没否认。
就听到林期在那喃喃自语:“我说呢,哪有这么巧的好事。”
“你说,还有什么这样的事!”林期上前一步逼问。
余知新摇头,“不记得了。”
“哦,那就是还有。”林期盯着他企图看出些什么。
“嗯……”
林期也不管余知新承认不承认了,她就笃定了这事儿,接下来一直都特别好心情,直到和唐栀林筝汇合。
原本看着模样大变的校园,唐栀怅然了好一会儿,还后悔没把言岳带上,可她看着颇有兴致还格外高兴的林期,不由产生了一种困惑。
“你没有一种人是物非的失落吗?”她“质问”道。
林筝狂点头。
林期却一脸莫名其妙的看向她,“不会啊。”
“为什么?”
“因为你们都在我身边啊。”
唐栀和林筝都愣了,怎么莫名还挺感动的。
该死,不愧是林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