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谈最低沉沙哑的嗓音,一下将许则易拉回现实。
他意识到自己刚刚意气用事了。
竟然直接打电话质问谈最。
商场上为名为利,他人想针对你,没有任何道理,换作旁人他还会这样做?
不能了吧。
谈最不在意他,更不是他的谁,没道理迁就他,所以他想针对他,也没有什么道理。
他不是特例。
谈最和那些个针对他的人,并没有区别,他难道还要深究对方。
为什么?
毫无道理,毫无理由的事,深究了也没有意义。
许则易深吸一口气:“抱歉,打扰了。”
谈最一下慌了,喊住许则易:“等等。”
许则易呼吸一滞,谈最还没有来及开口将剩下的话说出口,听筒那边就传来压抑难受“嘟嘟嘟——”的忙音。
他将他拉黑了,许则易能打给他,他却不能打给许则易,只能待在原地生闷气。
一旁的卢力原盯着谈最阴沉沉的脸,小心翼翼开口:“谈哥,曾导叫我们过去。”
许则易胃又开始隐隐抽痛,嗓子像有什么东西堵着又涩又疼,他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缓了好久,都没缓过劲。
休息一会儿,许则易重新强打起精神,重新找人,找可以使用的场景。
拖到三个月以后,补拍、剪辑、审核,动作再快也不一定能赶上对赌的时间限制。
许则易寻找了一圈,竟发现没有合适的,有合适的也不愿意出借。
拥有大型庄园别墅的人,周边圈子里总共也就那么几个。
这些人在圈子里有名有姓,借场景赚来的那几个钱,不值得让自己家中环境公布于大众眼底之下,被人评头论足。
更何况他们不是缺钱的主,完全没有必要。
许则易捏了捏眉心,头痛欲裂。
天擦黑,洛敬尘的电话进来:“则易,抱歉抱歉,之前一直在飞机上,现在才看到。”
他问:“找我,有什么事?”
许则易揉了揉作痛的太阳穴,“现在没事了,洛哥先忙。”
洛敬尘听着许则易的声音不大对:“怎么了?”
许则易没说自己的事,而是问:“听说洛哥的公司最近出了点小问题,没什么关系吧?”
洛敬尘猜到许则易可能不太想回答,他示意一旁的助理去查一下,庄园别墅是不是出问题了。
洛敬尘扯了扯嘴角,笑笑:“问题说大不大,只怕这段时间是回不了国。”得忙着善后。
助理很快将庄园别墅的原委告知,洛敬尘又气又恼。
他叹了口气:“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的那个表弟,一言难尽。”
许则易苦笑:“怎么会,洛哥肯将别墅借给我拍摄,我的面子已经很大了。”
更何况这里很难保证,没有谈最的手笔。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这样沉默的氛围实在是过于压抑。
洛敬尘主动开口打破,他提议:“我国外还有一个庄园别墅,比国内的更大,如果你不介意麻烦一点,来国外拍摄,我可以借给你。”
许则易思索片刻,实话实说:“专场到国外拍摄成本太大,不值得,我在国内先问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实在没有的话,只能麻烦洛哥了。”
洛敬尘:“行,你看着安排。”
两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和麻烦事,只简简单单寒暄了几句便草草收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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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许则易才结束工作踏着月光回家。
谈最结束今天的拍摄,着急忙慌赶过来,却在许则易公寓楼下等了四五个小时,才蹲到回家的许则易。
他从黑暗处走来,伸手抓住许则易的手腕。
忽然被人抓住手腕,许则易一惊,连忙甩开对方桎梏住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看到谈最那张嚣张又痞气的脸,许则易从戒备到温怒的表情变化,只在转瞬之间。
这样明显的表情变化,谈最的心脏跟着疼了一下,“哥哥,你最近天天这么晚回家?”
许则易没理他,往公寓内走出,谈最疾步上前,从后背抱上来,将他全在怀里:“哥哥,别走,我们谈谈。”
谈最身上淡淡浓郁的烟草味,将许则易完全包裹,呼吸之间,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脖颈上。
瘙痒着,撩拨着。
这种感觉很不好,像是被人摁进水里,一但呼吸就接连呛水。
许则易挣扎着从谈最怀里挣脱出来,谈最就和水草一样。
他越挣扎,被缠得越紧。
许则易又气又恼:“松开。”
“答应我好好谈谈我就放手。”
许则易大脑嗡嗡作响,一阵眩晕,呼吸渐渐加重。
他知道,如果他不答应和谈最好好谈谈,以谈最的性格,不会就此作罢。
他们之间已经说得很清楚,许则易不知道,他们之间还能谈什么,说什么。
许则易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深呼吸好几口,才开口:“不是要谈吗,松开,我们找一个地方好好谈谈。”
“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谈最心情也好了不少。
谈最身体离开了他,手却依旧握住他的。
许则易不想与他十指相扣。
他摆脱,谈最又缠上了,反反复复,互相僵着拉扯着,许则易只想速战速决。
不想没完没了与他痴缠下去。
只好由着他去。
谈最牵着许则易的手,往自己的车走去。
到达车旁,谈最替许则易拉开车门,示意他上去。
许则易没动:“一定要上车?”
他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矫情的人,但现在。
许则易一点也不想和谈最一个空间,更何况要共处逼仄又狭小的空间内。
谈最见他不情不愿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好晓之以理:“不上车的话,不方便,会被拍,当然,我愿意被拍,我们一起上热搜,这样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之间有关系了。”
忽而,许则易想到半年前,谈最在微博上公开否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嘴里泛起一阵苦涩。
否认的也是他,打算承认的也是他。
而每一个选择,谈最永远是自己高兴怎么来,就怎么来。
谈最微微侧目,躲开许则易冰冷带着寒光的月牙眼,“哥哥怎么了?”
许则易耐心与脾气崩到极限,他没有回应,绷着一张脸,拉开后座车门上车。
谈最挡住他要关门的动作,“哥哥不坐到前排来吗?”
许则易侧目觑他一眼:“走不走,不走我下车了。”
谈最怕继续这样下去,许则易真会走掉,哪怕不愿意,也绕到了驾驶座,开门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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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点的街道,车辆稀少,温柔又慵懒的蓝调纯音乐从车载音响传出来,环绕着密闭又狭小的空间。
他们的车辆漫无目的在大家街道上兜风。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许则易依靠在座椅里,伸手将领带扯下,塞进口袋里又伸手解开衬衫最上方两颗扣子。
许则易打开窗户,扭头看向车窗外倒退的夜景。
谈最抬眸看向后视镜,正好能看见他雪白的脖子,线条完美地下颚线,以及衬衫领口里露出来一小截突起来的锁骨。
以及
刚刚被塞进口袋的那条烫金领带,是他送给他的。
谈最一眼就认出来了。
察觉到谈最的视线,许则易抬眸,和他的视线在后视镜相撞。
“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谈最的笑意在眼里化开,他挑挑右眉道:“哥哥,还带着我送给你的烫金领带,我以为会进垃圾桶。”
许则易身体一僵,这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天凌晨出门时,习惯性,随手将这条烫金领带抓住来,挂在脖子上。
他伸手摸进西裤口袋,将烫金领带摸出来,丢在前排谈最的身上。
谈最不满意蹙了蹙眉:“哥哥,你就这样对我送给你的礼物!”
“有事说事,我没耐心听你说这些。”如果可以,别说是领带,许则易都想把谈最丢下车。
谈最握紧方向盘的手,紧了又松:“哥哥,我没有要戏弄你的意思,我只是……离不开你,不能过没有你的日子。”
许则易淡漠应了一声:“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谈最抿了抿唇:“哥哥,你不能让我离不开你后,又不要我了。”
许则易轻嗤一声:“你还委屈上了。”
谈最被噎:“我……”
许则易:“谈最,如果你真的对我有一丁点好感,麻烦你放过我,放过我的电影,不要给我找麻烦,就当我求你。”
谈最心里不是滋味:“哥哥,我只想你回到我身边,要怎么样你才能信任我,是真的很想要你回到我身边,是真的在意你。”
许则易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行,让我相信,松口让审核通过一下吧!”
谈最:“只要哥哥答应我们重新在一起。”
许则易:“我没有和你讨价还价,既然做不到,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你的脸?”
信任很难,没了就真的没了。
不会再有了。
他爱上的人,戏弄他,不停的给他制造麻烦。
哪怕到了现在都认为自己没有任何错,只是舍不得,或者有什么别的理由,重新找上门。
追着他不放。
“你现在的行为,让我觉得讨厌。”
谈最脸色瞬间苍白:“我没有要戏弄你的意思。”
深吸了一口气:“刚开始是有这样的想法,我承认,可后来,后来就没有了。”
就算没有欺骗戏弄,谈最说得所有话都是真实的。
许则易也不可能答应。
一个不停找麻烦的恋人,没有人会想要。
漆黑的车内,又一次陷入寂静之中,谁都没有说话。
车子在红绿灯处停了下来,许则易拉开车门,下车,谈最很快追了上来。
今夜万里无云,漆黑的天空挂着一轮圆月。
街道旁的路灯杆生了绣,银白的月光透过树梢,撒了一地星辰。
谈最伸手拉住他的手:“哥哥,你难道连骗我一下都不愿意,你明明可以先答应我,等电影审核过去,到时候也可以抛弃我,又能如何,你难道连几个月的时间都不想忍吗?”
许则易呼吸一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消化了好片刻,他才回应。
“谈最,在你这里欺骗,戏弄就是家常便饭了是不是。”
谈最无力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别的办法,能让许则易松口了。
“你是影帝,我不是,在我这里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没有欺骗再戏弄的道理。”
许则易一把甩掉谈最的桎梏,伸手揽下路旁一辆出租车。
谈最拦住,不让许则易走,僵持了一会儿,司机忍不住开口:“侬们俩个,门么赶紧给我关关掉,要不那个帅小伙上来,要不就都下去伐,俩个人不走堵在这里那能行的伐。”
“抱歉师傅。”许则易将谈最的手掰开,重重地关上车门。
许则易又一次消失在谈最视线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