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妄姝的抗议之下,沈望舒到底是没收下陆晏时那一块玉佩。
她觉得自己跟女皇的位置失之交臂,实在颇为可惜,沈妄姝却因此闷闷不乐了许久,憋了整整两日都未开口和沈望舒说一句话。
沈望舒得了两日清净来养身子,可平日里被沈妄姝吵嚷惯了,如今突然得了清净,反倒有些不习惯没有尖叫鸡在脑子里吵闹的日子,待到自己身体恢复好了、可以自由活动了以后,她终于忍不住去问沈妄姝:“宝,你又在不高兴什么?”
沈妄姝的称呼从冷漠的老板一下越级升级成了亲昵的宝,就好像沈望舒已经把她当作闺中密友了一般,叫两辈子从未正常交过朋友的沈妄姝霎时又高兴了起来。
但她也就开朗了那么一瞬间,一想起自己的心事,便又立马挂起脸来,闷闷不乐地道:“我不高兴。”
“上辈子我对陆晏时那样好,”沈妄姝嘟嘟囔囔,似乎真的十分郁闷,“他都没把那玉佩送给我过!”
沈望舒穿戴洗漱整齐了,正推了门要往外走,她是实在没想这个恋爱脑这两日都在想这个,有些无奈地开口安慰她:“你上辈子都做上妃子了,他做皇帝给你的赏赐不比这玉佩值钱吗?”
“那怎么能一样!”沈妄姝一听更不高兴了,“那玉佩是他娘亲遗物,他从前便是再贫困潦倒也从未想过变卖此物,又靠着这个和圣人相认,重要程度岂是寻常珠宝能相比的?!”
她对沈望舒轻巧的语气十分愤愤不平:“他居然说送你就送你,我能不生气吗!”
沈望舒还没答话,沈妄姝却先掉了眼泪下来,委屈嘻嘻地说道:“还有我大哥,我花了那样大的功夫才叫他学好一点,却这样听你的话,三言两语就被你治好了。”
“他能学乖些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她生怕沈望舒误会,又赶紧解释了一句,“可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自己做了那样多的努力,却样样都不见成效……”
沈妄姝越说越伤心,越说越觉得委屈,越说眼泪越止不住,偏偏沈望舒却半句都不安慰她,反而Diss她道:“说你笨你还真的就是笨。”
她一边走,一边笑沈妄姝:“怪不得宫斗输的一塌糊涂。”
沈妄姝被她这样一骂,更委屈了:“我都这样伤心了,你怎么还这样骂我。”
“因为你到现在都不明白,我之所以能劝得动你大哥,除了我够狠心、拿捏住了他的命脉之外,还有一处关键,”沈望舒说话的语气十分平淡,“因为你大哥真的关心你、爱护你。”
“你以为他是在听我的话吗?他以为我是你,听得分明是你的话,就是这样简单。”
她并没有在安慰沈妄姝,而是以平静至极的口吻慢悠悠地向她叙述着事实,却说得沈妄姝大为感动,哭唧唧地说道:“呜呜呜,你真的好聪明,我选你真的选对了,你人真好,我好喜欢你……”
沈望舒絮絮叨叨、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许多话,沈望舒听她说完了,才调侃了句:“那你给我加钱。”
“加!”沈妄姝激动道,“一定给你加!”
但是她激动完了,突然发现沈望舒正走在去往杜姨娘院子的路上,狐疑道:“你上哪儿去?”
沈望舒却不直接回答,反而买了个关子:“你猜。”
“是不是来棒打落水狗!”沈妄姝喜出望外,“我从前看话本时,最爱看的就是这一段!”
沈望舒却只是笑了笑,并不回话。
杜姨娘与沈菀在祠堂跪了两日,终于跪够了时候,被沈向远给放了出来。
沈府的祠堂与寻常人家的祠堂并无什么不同,都是在人迹罕至的院子里盖一间屋子,里头供奉着祖先的牌位,逢节日来上一上香而已,白日里瞧着没什么,可一到了夜里,看着那样多密密麻麻的牌位放在上头,听着屋外风吹树叶时的沙沙声,总免不得要觉得心里发怵。
更何况地板上铺的青砖又硬又凉,便是拿了蒲团垫着,那寒气也依旧能顺着蒲团、穿过秋装的布料,直直地冻进人的膝盖骨里去,她二人又被打了板子,是跪也难受坐也难受,这两日下来也叫人一双腿快要废了。
沈菀那件和沈望舒一样的漂亮衣裙也被折腾地皱皱巴巴,哪里还有几日前风光的模样?
她们母女二人这般狼狈的回到院里,尚未来得及换身衣裳,一听说沈望舒来了,面上的表情自然不甚好看,却不得不起来迎她。
沈望舒大大咧咧地进了杜姨娘的屋子,往椅子上一坐,悠哉悠哉地开口问:“姨娘和妹妹跪了两三日,可把脑子都跪清楚了?”
杜姨娘才被罚过,浑身的皮肉没有一处是不痛的,加上沈向远这几日怒气未消,对她们母女二人不闻不问,她的气焰自然收敛不少,只讪笑着说了句:“是我管教下人无方,害小姐受苦了。”
她难得在沈望舒面前这般和蔼,沈望舒却不吃这套,冷笑了一声道:“姨娘何必在我面前装傻?你应该晓得,我其实什么都知道。”
沈望舒以手指轻敲桌面,“叩、叩”的声音好似催命的钟,一声声敲进杜姨娘的心里。
却听得她说:“我今日来并非要找你们麻烦,而是来给你和妹妹一个机会的。”
沈菀嘴快,心里又对她这个姐姐不服气,立刻反问:“你以为自己是谁,又能给我们什么机会?”
沈妄姝也急了:“你不是来赶尽杀绝的啊?那你赶紧走,不准跟她们和好!”
但沈望舒却不理她们二人,只抬起眼来看了一眼从刚才起就一直站着的杜姨娘,勾起嘴角来笑了一声:“姨娘为什么要着急害我,你我心知肚明,不是吗?”
杜姨娘没说话。
若是沈望舒和从前一样,只是个作威作福、挥霍无度的无脑大小姐的话,她确实没有要故意去害沈望舒的心思——左右不过是个女人,将来嫁出去之后又能对她和沈菀有什么威胁?等到她给沈菀寻上一门好亲事之后,她既有女儿可依靠,又有沈向远的宠爱,便是沈星遥那个扶不上墙的儿子继承了沈家,也对她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
可沈望舒继承就不一样了。
沈望舒心里记恨着自己和沈菀,一上来就抢了自己的账本不说,将来定然会插手沈菀的婚事,若是她发现自己偷了沈府的钱揭露出来,又害得她的女儿嫁不到好人家去,她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便全部作了废,要叫她如何不着急呢?
“哦,你贪污府里的银子这件事情,我还没告诉爹呢,”沈望舒看她不说话,便又笑嘻嘻地补了句,“一千一百五十两,我算得清清楚楚。”
这下沈菀的脸色是彻底不好了。
杜姨娘此时反倒冷静了下来,自己寻了个椅子也坐下了,问:“你想要什么?”
“倒也没什么,”沈望舒不说自己的要求,反而去开口先抛诱饵,“姨娘想要的,不过就是将来给妹妹寻个好亲家,自己能够荣华富贵一声罢了,这些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们。”
“你可以不用整日想着如何哄我爹开心,也不用想尽法子装出一副温婉贴心的模样,”沈望舒抬手一指沈菀,笑嘻嘻地道,“等到将来妹妹出嫁的时候,姨娘给她多少嫁妆,我再贴一倍给她,如何?”
说完那些之后,沈望舒才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接了声:“只要姨娘和妹不再找我的麻烦,将我当做沈家主人一样对待,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杜姨娘和沈菀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能落到自己的头上,更不敢相信沈望舒能这样轻易地与她们冰释前嫌,一时间皆有些愣了。
沈望舒将想说的话说完了,并不着急要杜姨娘答复,而是站起身来,留下一句“你们什么时候想通了,便什么时候来找我”之后,便要回自己院子去了。
沈妄姝这时候才又问她:“你到底为什么要跟她们母女俩示好!”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呀,只要利益一致,敌人也可以拉拢在一条战线上,”沈望舒解释道,“与其把她们放在家里天天防着,倒不如互惠互利发展成盟友更划算些,我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没有那么多精力整天提防她们两个人。”
“这次是我们运气好,赶上陆晏时来找我才得救,下次呢?你那宫斗宅斗的经验几乎为零,我这看过三五本晋江文的水平也十分不够格,倒不如趁着她俩受创的时候赶紧拉拢过来得了。”
她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沈妄姝几乎都快要被她说服了,却听得她又接了句:“反正你平常对她俩也没多好,人家也跟着你犯的错死了两辈子了,扯平了得了,别在这冤冤相报了。”
沈妄姝立刻又气呼呼的了。
沈望舒故意逗她,见自己目的达到,便笑出了声来,却不想还未走进自己的院子,就瞧见沈星遥迈着大步朝自己跑了过来,沈望舒尚未开口问他一句这样着急是要做什么,就听得沈星遥大喊了一声。
“妹妹!”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几乎要穿透沈望舒的鼓膜,“给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