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海南剑派好像和以前的海南剑派并没有什么两样。门内的弟子依旧是该训练的训练,该巡逻的巡逻,就连山门外原本血迹斑斑的门柱都异常干净。
看起来风平浪静极了。
“几位里边请,我们掌门就在殿中。”无花微笑着为他们引路。
顾长亭抬了抬眉毛,看向这海南剑派的大殿殿门。
真是好生大气的建筑,定然是存在了不少年头。
他动了动鼻翼,就是……血腥味有点儿重啊。
顾长亭眸光闪了闪,然后肩头就被陆小凤拍了一巴掌,“看什么呢,都走完了!”
顾长亭:“……”他看着玉罗刹高贵冷艳又冷酷无情的背影沉默了一瞬间。
难道主角团查案子不都要装一下深沉的吗?比如看着人家的牌匾邪魅一笑什么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扒拉开陆小凤的手,脚下生风的追了上去,“等等我啊!”
就是说……
难道我没有等他吗?
这下轮到陆小凤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
良久,他狠狠地给了自己拍顾长亭肩膀的那只手一巴掌,让你手贱!
————
且不论陆小凤的手到底贱不贱,转眼间便来到了大殿中。
可与寻常门派不同的是,那主位上并没有坐着海南剑派的掌门人,或者是说也可能是坐着的,但众人的视线都被珠帘挡住了,看的并不是很明确。
“有劳诸位前来。”珠帘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子娇俏的声音,石观音话音一转,“还不快请客人们坐下。”
闻言,无花略带歉意的向顾长亭一行人笑了笑,支人搬上来了一张座椅。
是的,就只有一张。
这刚到地方就开始刁难人了吗?
顾长亭看着座椅瞪了瞪眼,就见玉罗刹自然而然的坐了上去。真是好一副悠哉悠哉的大爷模样。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他也要坐的话,是要让他坐玉罗刹身上吗?然后陆小凤再坐他身上,让他们三个一起叠罗汉?
顾长亭转过头来和陆小凤大眼瞪小眼。
陆小凤沉默了一下,“……其实站着也不是不可以,实在不行的话我也可以坐地上。”
关键是咱也不是非要坐着啊。
当然,坐不坐的是一回事,这被刁难又是另一回事了。
顾长亭轻啧了一声,“徐掌门这又是什么意思?”
海南剑派在江湖上并不算什么大门派,再加上地区偏远,其作风也是极其低调,是以江湖上并不知道这海南剑派掌门人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就前一段时间海南六子出去闯荡才在江湖上显露了些头角,也才有人传出他的姓氏。
虽然这并不妨碍顾长亭一耳朵就能听出来这人是石观音吧,毕竟无花都出来了,石观音从大漠跑到海南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什么意思?”石观音眯了眯眼,饱满的唇瓣勾出一个笑来,视线透过珠帘轻而易举就看到了说话之人。
东瀛啊,她以前也去过。
石观音脑中思绪一闪而过,一双美眸在他脸上流连,心中暗叹一声,长的倒是不错。她身边虽然不缺小宠,但也总不会嫌少。
但这些且放后,正事该办还是要办的,她道,“你们抢走我派的镇派心法,还需要我多说吗?”
什么叫他们抢走了海南剑派的镇派心法?
这分明是明摆着的污蔑!
陆小凤皱了皱眉,“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此之前我们根本没有见过贵派的人。”
石观音掀了掀眼皮,目光扫过玉罗刹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随即直起了身子,“这可没有什么误会。”
她拍了拍手,珠帘旁的一侧,幕布陡然被拉开,一个女子从中走了出来。
“沙曼?!”陆小凤睁大了眼,“你怎么会在这儿?”
谁知沙曼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兀自走到珠帘处站定。
珠帘中传来一声轻笑,“想必诸位对她都不陌生吧?”
“我这位弟子可是说了,亲眼看到你们抢走了我派的秘籍。诸位还要狡辩吗?”
“你是海南剑派的人?”陆小凤看着她,满眼的复杂。
沙曼不语。
顾长亭则是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追了这么久,原来你还真的是没有追到手啊。”
“哧”的一声,这话好像一把无形的刀扎到了陆小凤的心里,原本就难受的心里更加难受了,他幽幽的看着顾长亭,“你非要在这种时候和我开玩笑吗?”
“总不能让你一个人独自悲伤吧。”顾长亭大叹了一声,“都是兄弟!”
陆小凤:“……”哦,兄弟,我谢谢你啊。
“我也不想和诸位动什么干戈,诸位还是主动交出来的好。”石观音道。
但现在不是交不交出来的问题,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拿。
顾长亭道,“你就这么相信你这弟子的话?”
只听石观音笑了一声,“这就要问这位……来自青衣楼的公子了,不是吗?”
江湖上虽然捕风捉影的消息颇多,但事无空穴来风,更何况是来自案发的第一现场,可信性还是比较大的。
石观音也不觉得无名岛的人会为了什么小事儿折进去那么多人。
这位“来自青衣楼的公子”听到石观音的话,方才抬了一抬他那尊贵的头颅,“问我?问我什么?”
她不提青衣楼还好,这一提青衣楼,玉罗刹就也想跟顾长亭提一提这个青衣楼了。
“自然是《无量大典》的上半卷了。”石观音直接挑明了话说,“我海南剑派的东西,自然也该归于我海南剑派才是。”
“哦,不知道。”玉罗刹淡淡的道了一句,然后朝顾长亭勾了勾手指。
顾长亭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的走了过去。
只听玉罗刹似笑了一声,“不如你来给这位徐掌门说道说道?”
顾长亭揣着明白装糊涂,“说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是吗,你那小情人没把这无量大典给你吗?”玉罗刹靠在椅背上,轻嘲一声。
目光看着前方,语中听不出来有什么意思。
但没有意思就是最大的意思!
天可怜见的,顾长亭哀怨一声,难以置信,“难道你真信了她的鬼话?”
“信她的和信你的话有什么区别吗?”玉罗刹瞟了他一眼,“说不定还是她的话更能信些。”
顾长亭:“……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你也算个人?”玉罗刹疑惑。
好了,他不是人了。
一句话直接开除人籍。
眼看着这两人他她它的说来说去,也就陆小凤能听懂这个“她”到底说的是谁了。
只听珠帘内一声爆裂音,玉做的扶手在内力的碾压下化作齑粉,珠帘也被卷着凌乱了一地。
“闭嘴!”
石观音的面容在众人面前显露——一张易了容的中年妇人面孔,和她的声音举止却是极为的不符。
她喝斥一声,一双秀眉紧紧拧在了一起,严重划过一道狠厉,“扯来扯去,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等等等等!”顾长亭连忙伸出一只手阻止她。
石观音停下动作,以为他要坦白投诚。
顾长亭道,“我想问,敬酒你还没给的吧?”
上来就不由分说的要东西,实在算不上是“敬酒”。
就……挺让人无语的。
众人:“……”果然,别的东西顾长亭不多,但废话肯定是说不完的。
陆小凤为自己刚才小小的期待了一下而忏悔,信谁都不要信顾长亭!
这方,顾长亭还企图再和石观音扯两句犊子,脑中忽然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完了完了完了……”]系统在空间里面大叫,[“他往你那里跑过去了!”]
[“谁?”]顾长亭这次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没额角突突一跳,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不是让我搞一个青衣楼楼主的身份嘛……”]系统急得团团转,乱七八糟的把事情说给了顾长亭,总接下来就是——
它跟着另一艘船离开后,闲着没事儿忽然想起来了顾长亭要搞一个青衣楼主的马甲,然后它就擅作主张的提取了顾长亭某一时期的性格人设又搞了一个虚拟人,这种东西并没有自主意识,全靠设定来模拟人,结果设定出了些问题,设定的有点过了,系统修复好它也要一段时间,就导致那个虚拟人的性子在桀骜不驯的反骨仔这条路上越跑越远。
以至于现在那个虚拟人的状况就是,系统让他往东他就往西,让他打狗他就去撵鸡。然后……原本是让他去救容冷荷的来着。
关键是他也去了,安安分分的让系统以为设定又正常了,就没有再看着,结果一个不留神儿,他提着容冷荷就往顾长亭这边儿跑,容冷荷半残血的状态都要被他提成丝血了。
但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那个虚拟人毕竟是曾经的顾长亭性格提取的产物,根本的来说和顾长亭还是有关联的。关键是那个桀骜不驯的鬼设定,系统现在都不敢想象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顾长亭听完之后也陷入了沉默,良久,他道,[“我能冒昧的问一句,你截取的是哪个时候的吗?”]
第一次见顾长亭这么有礼貌,系统浑身一哆嗦,[“就……刚和你契约的时候啊。”]
那个时候的顾长亭,一看就是个做任务者的好苗子,可惜后来契约了,系统才猛然发现找错了商家,这货根本不对版,说什么狗屁的好苗子,是混子才对吧!
但该说不说,系统还是觉得顾长亭骗自己的时候那个性格就是它心水的好宿主。
想到这它也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填设定的时候学什么文化人写了个“放荡不羁”,这虚拟人也太“不羁”了吧!
说实话,既然系统这么说的话,顾长亭也是无话可说的。
他也不敢笃定自己会干出什么事儿来,毕竟人总是在进步的,以前的自己肯定没有现在的自己先进,但是他不先进,并不代表他不惊世骇俗啊!
果然,时间就是一个回旋镖,造的孽,迟早都是要还的。
顾长亭突然沉默下来,整个大殿似乎也跟着沉寂了一瞬间。
玉罗刹稀奇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是无话可说了还是默认了?”
顾长亭回神,接戏接的异常丝滑,面上写满了悲伤,捂着心口,“我只是太过于痛心了,你们居然留我一个人孤军奋战,我对阿玉的一颗爱慕之心简直要碎了一地了。”
不管了不管了,走一步是一步,不走一步那就原地踏步,不就是个虚拟人嘛!
闻言,玉罗刹轻哼一声,眼中却是不见冷意,“话倒是不少。”
顾长亭一秒收起脸上的表情,轻咳一声,“君子之言,怎么能叫做话多呢。”
陆小凤嘴角抽了抽,他仿佛第一天认识“君子之言”这四个字。
上首的石观音也是咬碎了一口银牙,竟然还会有人敢在她的面前卿卿我我?
真是开了眼了!
明明以往都是她在别人面前卿……咳,不是,还从来没有人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们!……”
“哗啦!”
石观音的话刚出口,就被放地上铺天盖地塌下来的砖瓦覆盖了个完完全全。
一人踩着万重飞尘,从中间破开一道气浪走了出来。
覆盖全身的黑色长袍在气浪中翻飞出一个霸气的弧度,白玉的面具完全覆盖住了整张脸,黑色的瞳孔好像自带魔力一般蛊惑着人心,繁复的金色链条在肩膀处泛着光辉,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整个人好像自带BGM一样,硬生生把一个人走出了一万个人的气势。
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顾长亭默默地捂住了脸,好像人生中第一次知道“羞耻”这两个字怎么写的。
别人怎么看的他不知道,反正顾长亭自己看着觉得……
难以言喻。
但总的来说和他本人的差别还是挺大的,最起码顾长亭百分百肯定自己以前绝对是个正常人。
烟尘逐渐散开,露出了来人的全貌。
其中最吸引人注意的莫过于那人脸上的面具了。
和玉罗刹脸上的那一张,一模一样。
玉罗刹盯着那张面具,眼神有一瞬间的幽深。
他原先以为,顾长亭可能就是这青衣楼背后的掌权者,可现在看来。
一模一样的,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具。
虽然这似乎并不能说明什么,但这并不妨碍玉罗刹去猜忌。
他暗自咬了咬牙,冷笑一声,最好和他想的不一样!
否则……
顾长亭,你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