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南山一脉虽然地位举足轻重，但弟子是真没多少，如今算上江准和黎丰，整个门派也就十个人。
这就导致清南山的拜师仪式敷衍至极，当天晚上边吃饭就边拜了。
餐厅里，空调冷气开得很足，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肉类、蔬菜、啤酒和饮料，左右放了两只圆锅，里面咕噜咕噜烧着高汤。
赵枫端起酒杯，拖着领导腔：“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们有幸在此欢聚一堂……”
“行了，”解行舟拿过一小碟紫薯丸放在江准面前，笑讽道，“你看有人理你么？”
在座几人只有黎丰初来乍到还不太敢动，周扬正在拼命地跟几位师弟抢肥牛卷，祁晨在笑着劝架，江准在有一搭没一搭安静的吃着东西，程非一边喝着饮料一边看着手机。
赵枫：“……”
他握起拳放在唇边咳了两声，现场立刻安静。周扬一脸十分乖顺的样子：“师父您吩咐。”
“吃你们的。”赵枫没忍住，也乐了。
江准看着面前的紫薯丸，愣了半晌，戳了戳解行舟的腰。解行舟一激灵，回头看向江准：“怎么了？”
“这是什么？”
“你不是喜欢吃甜的么。”解行舟把涮好的牛肉捞出来，十分自然道。
江准眨了眨眼，默不作声。
解行舟这才反应过来，嘶了一声，表情特别认真：“我之前做过一个梦，梦见我们在一块吃饭，你特别喜欢糖糕啊、枣包啊这种甜食。”
“……”江准点了点头，真心实意道：“那你梦到的东西还挺细节。”
解行舟：“可不是，说不准以后我就会时常梦到一些你的生活习惯。”
江准：“……”
他也没说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甜食，但那几颗紫薯丸他是一声不响地都吃了。
赵枫看起来跟后辈打成一片，实际上还是很靠谱的，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才清清嗓子说正事：“这顿饭是一顿名副其实的接风宴，既是欢迎你们解先生回门……”
“咳咳！咳……”解行舟一口饮料卡在嗓子里，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赵枫立即改口：“欢迎解先生回归师门，也是欢迎两位新人加入。”
从灵阵里见了解行舟之后，迄今为止还没见他怎么咳过。江准没听懂赵枫的玩笑话，微微侧着头留意着解行舟的情况，最终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吧？”
解行舟虚弱地摊在椅子上，可怜兮兮道：“有点事。”
江准想探出点黑烟看看要不要紧，手腕刚一动就被解行舟反手扣住：“我说冥王大人，在清南山这种地方你的阴尸气是不是多少收一收啊。”
江准这才停了手。
程非坐在他们斜对面，若有所思。
“下个月第八十九届魂灵师等级考就要开始了，初赛的比赛地点就在涟江市的一处郊区，具体地点还没公布。”赵枫说：“咱们今年还是惯例，只参加三个，你们都好好准备准备。”
……
弟子们的卧室都在二楼，程非、赵枫和解行舟的卧室在三楼。天色逐渐一片漆黑，赵枫吩咐祁晨给新人安排卧室，而后和程非一起带着解行舟去了他的房间。
清南山魂灵所是在近五十年才搬到青江路的，解行舟其实也从没来过。但看样子他们好像很早之前就准备了他的房间。
程非打开三楼最内侧的一间卧室门：“装修的时候就留了你的卧室，一直等着你回来。”
这间卧室很大，但东西不多，偏灰调，整洁简单，是解行舟会喜欢的风格。他笑了笑：“谢谢二位师兄。”
几人在阳台落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程非再三犹豫，还是开口道：“你收的那个徒弟……”
解行舟说：“放心，他没问题。”
“我们说的不是这个，”赵枫看着他，面色少有的严肃，“你们以前就认识吧。”
解行舟笑了笑没说话，抿了口桌子上微微发凉的茶。
程非说：“不是我们不相信他，现在魂灵师界和冥界乱成一锅粥，若是这个时候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师兄。”解行舟嗓音一如既往地平淡随和：“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造成如今局面的幕后黑手肯定跟他没关系，他是受害者。”
程非还想再说点什么，解行舟先一步打断道：“至于他的身份，时机成熟了我肯定会告诉你们，现在就暂且把他当成新人吧。”
卧室一片沉默。半晌，赵枫笑道：“好了好了，行舟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这么多年了他什么样我们还不知道吗？”
“他刚闭关出来不久，就别打扰他了让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程非最终点了点头，跟赵枫一起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解行舟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他朝门窗都拍了道封印，而后盘腿坐在床边，一手支着脑袋，像小憩一样闭着眼睛，飘渺的白色光线开始在他周身流转。
……
江准没想到刚一回来解行舟就闭关了。次日清晨，他倚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扶手上，盯着楼上那间紧闭的卧室门盯了很久。
“师弟？这么早啊……”周扬打着哈欠出了门，有些迷迷糊糊道：“你站在这干嘛，怎么不下去吃饭？”
江准回过神，淡声道：“他经常闭关么？”
“谁？”周扬一时没理解江准在说什么，没睡醒的大脑更加迷糊了。
江准：“解行舟。”
“！！”周扬一下子清醒不少，讪讪地笑了两声：“师弟啊，你要实在是不想喊他师父就跟我们一块喊先生吧，老这样直呼其名我容易被吓出心脏病。”
半晌，江准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走走走，别在这杵着了，下去吃早饭，”周扬说，“你不知道，先生在百年前那场大战中伤的太重了，我听说魂灵都受了损，身体也变得有些差，时不时需要闭关。”
“放心，这次闭关程师叔会守着他，肯定能调养回来的。”
解行舟魂灵也不全？江准额角跳了跳。
关于那次人冥大战，江准的记忆也不是很全，隐约记得那次两人是站在对立面的。
大多数人死了之后魂魄会很快投胎，能在冥界常住的阴魂要么是残缺不全不足投胎的，要么是修炼数年成精了的。而大多数在冥界的阴魂也是本本分分过日子，挑事的只有无意识的和自以为修炼很久无人能及的。
那次大战，江准代表冥界的立场，解行舟代表人界和魂灵师界的立场，两相对立，两败俱伤。但即便记忆不太全了江准也清楚，他和解行舟谁都没有攻击对方，造成人冥大混战的另有其人。
可为什么解行舟也会魂灵不全呢？有人抽走了他的魂灵？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的魂灵是不会缺损的，即便肉身死亡魂灵也依旧完整，怎么可能会在人冥大战中伤到魂灵？又有谁那么大能耐能抽走解行舟的魂灵？
对于一个魂灵师而言，魂灵二字比天重，什么方法能损伤一个顶级魂灵师的魂灵？蓦地，江准想到也许古书阁会有他想找的答案。
“师弟？”看他久久不说话，周扬拿筷子在他面前晃了晃：“不合胃口吗？”
江准回神，看着眼前的早点，愣了两秒没来由地问道：“包子什么馅的？”
“这碟好像是牛肉馅，这碟是韭菜鸡蛋。”周扬嘴里有东西，一边吃一边呼呼喃喃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江准突然心血来潮想尝一下糖包。
“吃着呢？”祁晨从外面进来，看起来刚晨练过，额角带着些汗，一边拿了衣服往浴室走一边吩咐道：“刚好周扬你今天起得早，把师弟们都叫起来，七点半在大厅集合，过会上山，考前培训。”
“好嘞师兄。”
解行舟闭关了，作为医师程非肯定是寸步不离，赵枫则忙着各种外交、清理凶险邪祟，也抽不开身，这次考前培训就由祁晨全权负责。
幸好清南山一派比较冷清，弟子没几个，要不然还真忙不过来。
等祁晨收拾好出来，一楼沙发上已经东扭西歪地坐满了。
“都准备好了？早饭吃了没？”祁晨问。
回答他的是几个哈欠以及黎丰一声毕恭毕敬的“吃了”。还有江准轻轻点的头。
祁晨却仿佛早已习惯，温和道：“行了行了，都起来，外套该拿的都拿上，山上冷。”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臂弯上搭着衬衫、外套，江准则穿着黑色短袖和黑色长裤，不为所动。
一来他没有，二来他不需要。
祁晨一拍脑门：“哎呀，忘了忘了，江准黎丰你们刚住进来没什么衣服对吧？这样，周扬你先带着师弟上山，我带他们俩去添两件。”
黎丰好奇已久心痒难耐，忍不住道：“不用了祁师兄，我来的时候带了行李，先上山吧？”
江准简明扼要：“我体质特殊，用不上。”
“……”祁晨遂点点头，凭空捏出两张符纸给了他们俩：“这是传送符，你们待会用它传送过去。手指夹住，集中注意力用意念想清楚自己想去的地方，它会自动燃烧。”
其他几人很熟悉这套流程的样子，纷纷捏出传送符，不到半分钟客厅就空了。
初次成功尝试的黎丰非常兴奋，在清南山山脚乐得像个傻子：“太酷了吧！！我想学这个！！”
许衍拍了拍他的肩，笑嘻嘻道：“这是基本功，不学都不行，要是不及格还有惩罚的哦。”
黎丰：“……”
“你看看人家江师弟，同样是初学者人家怎么那么淡定。”
黎丰不服：“不是，那不一样的啊！江哥有基础，严格意义上讲这里的新人只有我一个好吧？！”
跟在后面的江准听到自己名字抬了抬眼睛，又默默收了回去，继续不远不近地跟着。
片刻，他问旁边的黄知野，音色平淡：“师兄，古书阁在这里吗？”
“在。”黄知野脱口而出，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问的人是谁，惊讶道：“江师弟你……这么好学的吗，刚入门就想看古书了？？”
“有点好奇，想去看看，能告诉我在哪吗？”江准问。
“这个啊……”黄知野挠挠头：“清南山古书阁不是普通的房子，只有有了师父发下来的书符才能看到或者进去，而且这符一人一张，不能混用。要不我陪你去问问祁师兄，他说不定会有带人进去的权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