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阵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意识到了心魔在作祟,破阵分分钟的事。程非和赵枫各自关注着自己徒弟的情况,解行舟却收了自己面前的那块小屏幕,支着脑袋坐在评委席一动不动。
赵枫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担心问道:“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解行舟原本摆了摆手想拒绝,话到嘴边却突然改了主意。训练场离他的屋子不远,他起身回屋,坐在书案边打开了屏幕。
屏幕中小屋和“解行舟”出现的瞬间,解行舟心尖猛地一颤。
……
可能是魂灵破碎的缘故,心魔阵对江准的影响不是很大,飘渺遥远的声音和模糊的面孔也在时刻提醒他这是假的。意识回笼后,面前的场景转瞬间崩塌,接着就是熟悉的荒原。这是所有法阵最初始的模样,阵眼极其好找。
江准迅速锁定一棵枯树,一脚踢开树下的一颗石头,面前立刻出现了熟悉的白色涡旋,法阵构建出的场景也渐渐脱落,面前呈现出清南山的松树林,江准出了林子,外面只有赵枫几人坐在那,几个弟子都还没出来。
解行舟则在他破阵之前又回了评委席,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黎丰下巴都要惊掉了,眼中的崇拜之情像是要溢出来:“江哥你太厉害了吧!!就连周师兄都还在阵里鬼哭狼嚎,你真的只花了二十多分钟就出来了!”
祁晨的目光也满是赞叹,笑道:“清南山还真是捡到了宝。”
不知道为什么,江准觉得自己和解行舟之间的氛围突然尴尬了起来。程非和赵枫面前各自有块屏幕,里面不断切着周扬、许衍、黄知野和彭久的情况。
江准后之后觉地开口问道:“外面能看到心魔?”
赵枫点点头:“心魔这种东西得面对,得打败,要不就是一生的软肋和弱点。”
江准看向解行舟,解行舟咳了一声:“那个……我刚刚身体不太舒服回去休息了一下,没看到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干巴巴的。
江准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解行舟:“……”
他现在怀疑江准根本不知道心魔是另外一个人意味着什么。
其他几人的心魔多数是恐怖场景,黄知野胆小,屏幕切到他时满屏都是血糊拉兹的场面和耷拉着脑袋吊着颗眼珠力大无穷的鬼怪;许衍和彭久是程非的弟子,主攻医术,他们的心魔是救不回来的魂灵师;而周扬的心魔有点与众不同,他的心魔是自己有一次来晚了,没救下一对被厉鬼纠缠的父母,剩下尚七八岁的孩童不断凄厉地啼哭。
只有江准的心魔是一段日常,一段与解行舟的日常。
江准坐在解行舟旁边,开口问道:“我在阵里看见了你,你是不是知道我在当冥王之前发生了什么?”
问的也这么直接。解行舟哑然失笑:“我说的东西你会信吗?”
江准毫不犹豫地点头:“你不会骗我的。”
解行舟一愣,呼吸都停了一下。半晌,他开口道:“等你魂灵慢慢找全,你会记起来的,记不起来的东西也别强求了,说明对你不重要。”
江准默默消化了一会,仿佛还想反驳,就听祁晨在赵枫那边道:“对了江师弟,我之前说只要你半小时之内破了我的阵就答应你一个要求,这话还作数的,你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提。”
江准思绪瞬间被吸引了过去。他走到祁晨身边,道:“谢谢祁师兄,我想去古书阁。”
祁晨怎么也想不到江准的要求会是这个。他笑道:“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别人比你优秀,就怕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
黎丰:“祁师兄你也跟我们班主任有什么关系吧。”
一般情况下很少有新人会要求去古书阁,平时课业上的理论知识、实践练习就够新人一哆嗦的了,祁晨也默认在新人入门三五年之后再给他们开古书阁权限。像黄知野和彭久这种基础稍弱一点的,即便有了古书阁权限这么几十年也不一定去过几次。
祁晨询问地看了赵枫一眼,赵枫点点头让他去,他才起身道:“师弟跟我来。”
江准似懂非懂,也学着祁晨看了解行舟一眼。解行舟没忍住笑了:“去吧去吧,早点回来,中午吃……”
解行舟顿然刹住了话头。
江准还在等着他的后文,解行舟挥了挥手:“没什么,你去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祁晨带着江准下山,在半山腰处画了道符,符印闪着金光不断变大,山腰的一处鼓包上面慢慢显示出一道青铜质地的门,上面雕着很精致的花纹。
“你滴一滴血在这个花纹上,信息就录入进去了,”祁晨道,“书符的话,等今晚师父做好了我给你拿过去。”
江准依言划破指尖,挤了滴血滴在门上,血珠像有灵性似的沿着花纹褶皱在门上迅速滑动,紧接着整道门闪了闪白光,血珠消失,门上干干净净。
祁晨打了个响指,门就自动旋转打开,两人前后进去。
“古书阁里的书年代比较久远,还是挺晦涩难懂的,尤其是……你刚二十五六岁,也没怎么大量读过文言文,只看懂写的什么可能都有些困难,”祁晨交代道,“若是真想查阅什么资料,我还是建议你直接去问先生,他就像个行走的古书阁。”
江准说:“他活了这么久吗?”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怪。祁晨说:“反正……应该挺久的吧,跟各大家族的长老一样都是祖宗级别的人物。”
江准点点头:“谢谢祁师兄。”
“没什么,你今天表现真的很好,”祁晨拍了拍他的肩,“那你自便,我先回考场了。”
江准看着他离开,然后转身开始细细观察着这个古书阁。
古书阁内部像一栋木制阁楼,上下两层,每层都摆放着精致的书架,但上面的书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甚至还是上下排版。
江准按着分区仔细寻找,来到了标着“魂灵”的书架前,仔细地看着书名、目录,一本一本地翻,终于在一本《魂灵杂记》上找到了想看的内容。
“魂灵师之魂灵生而牢固坚不可摧,若有魂灵碎者,盖因三由所致也。一为罪过不可恕之,罚以削魂剔灵之刑;二为修为远在其人之上者杀之强取;三则自愿破之。”
“魂灵师者,以魂灵最为关键,生死不得相离。然今有一计,自剥魂灵渡入他人体内可强行保住其人性命。虽有此计,余生而在世四百三十余年却从未见有何人用之,盖因剥魂之苦非常人可受,魂灵既离性命堪危。……”
江准一目十行地看完,额头紧紧皱了起来。一个魂灵师最重要的就是魂灵,不可能无缘无故魂灵破碎。近一个月他也听了不少关于解行舟的传闻,说他什么的都有,但没人说他被处过什么削魂剔灵的惩罚,而被杀夺魂……应该没人有这个实力对解行舟这么做。
难道是解行舟自己剥了魂灵?
可好端端地,他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大的痛苦去剥魂呢?
江准突然想到了之前周扬胡扯时提到的解行舟第一位徒弟,据说那位徒弟的下场也是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青铜门突然发出沉重的声响,江准的思绪被打断。他抬眸望过去,只见解行舟推开了门,也不进来,就倚在门框边神色恹恹地看着他,还打了个哈欠:“录入个信息半天不见人回来,我还以为你又入了什么阵了呢。”
江准把书合上,又放回了原位,看着解行舟欲言又止。
“怎么了?查到什么了?”解行舟走过来,扫了一眼书架,说:“这些都是上一代魂灵师摸索出来的土方杂道,挺稀奇古怪的,一般也用不上。”
江准问:“你以前是不是有个徒弟?”
解行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当即怔愣了一下,而后很好地掩饰了那抹异样,笑了笑:“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他目光在书架上徘徊着,很快锁定了那本《魂灵杂记》,眼神变得复杂。
江准本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既然加入你的阵营了,就说明我很信任你,所以你能不能不要瞒着我。”
解行舟哭笑不得:“我瞒你什么了啊祖宗?”
“聚阴井里的摄灵石是我的魂灵滋养的,那个灵阵的阵眼里面也全是我的魂灵,”江准眉心轻轻皱了起来,“那你的魂灵呢?你的魂灵哪里去了?”
这记直球打得解行舟措手不及。作为一个喜欢什么事都藏心里的人,解行舟完全没想到江准有什么疑问会直接问出来。
半晌,解行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应该是人冥大战的时候被震碎了吧,我又来不及修补收回,可能被什么别的阴魂瓜分了?”
也是有这个可能的,但信还是不信,江准这会又持保留意见了。他不信一个风头盛了几百年的魂灵师首长会在一场战争中被打得魂灵离体。
“你原来那个徒弟……”
“好了好了,我只有你一个徒弟还不行么?”解行舟掐着点打断了江准,道:“回去了,他们都考完了。”
江准总算看出来解行舟不打算说了,心情忽的有些低落,闷闷不乐地跟在解行舟后面。
在察觉情绪方面,解行舟总是比较敏感的,几乎瞬间就感受到了某人不开心。听着后面连续不断踢石头的声音,解行舟走了两步,无奈地停了下来,江准毫无预料地撞在了他背上。
解行舟回头,看着他皱着眉捂着鼻子的样子又莫名想笑,然后在江准幽怨的眼神下整理好了表情,道:“对你有用的我自然都会告诉你,没用的你也没必要知道啊,几百年呢,什么都知道那得多累啊。”
江准似懂非懂,又揉了两下鼻子,把刚才被撞到鼻尖撞出来的生理性眼泪揉了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