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没有落水后的狼狈,她反应很快,拾起茶几上的花瓶朝他掷去。
男人侧身躲过,一把接住那花瓶。
“别过来——”
周漪月抽出匕首,魏溱眼疾手快转了身形,捉住她手腕轻轻一折,匕首当啷坠地。
他拿起匕首在手里转了个花儿,刀尖对准周漪月:“殿下如果不想自己做的事人尽皆知,最好安静一些。”
周漪月气到浑身发抖,脸上满是恼怒和不甘,“阁下三番五次劫持当朝公主,足以判你满门抄斩!”
“公主殿下想要我的人头,得先抓住我才行啊。出门只带这么些人,实在粗心大意。”
魏溱嘲讽勾唇,好整以暇倚靠车厢侧壁,“殿下拿着我的画像转了一日,是在睹物思人吗?”
周漪月手攥成拳,掌心渗出了汗,此人竟跟踪自己跟踪了一整日,还把自己的意图摸得一清二楚!
她带的侍卫们此时已被他控制,周漪月再次陷入被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慌乱:“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我怎么做你才肯善罢甘休?”
魏溱没有正面回答,只冷声问她:“想起来我是谁了么?”
周漪月抿了抿唇,“你是服侍过我的罪奴,是吗?”
魏溱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可周漪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噤了声。
“看来我高估殿下了。”他剑眉一点点蹙起,面上浮起冷怒,“既然如此,我和殿下玩个游戏吧,说不定玩完这场游戏殿下就能想起过去的事。”
周漪月怔了瞬,顺嘴接道:“什么游戏?”
“玩我们曾经玩过的游戏。”魏溱上下扫视周漪月的衣着,“殿下这身打扮不合适。”
周漪月双目睁大,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魏溱却根本不容她拒绝,吩咐外面的人:“去给公主殿下找一身衣裳,越贵越好。”
周漪月咬碎一口牙:“何必费这些周章?若你是来找我算账的,我们不妨开门见山,你直接告诉我你是谁,我对你做过什么,你又想怎么对付我?”
男人转了一下手里的匕首,寒光映面,他还是那句话:“我只是想跟殿下玩个游戏罢了。”
周漪月怒火攻心,若此时她手上有刀,定要将此人大卸八块!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失去理智,也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当务之急是尽可能摸清对方的底细。
她开门见山:“猎月楼的爆炸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魏溱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已经告诉了周漪月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又问:“你是晋国人,为何会流落到梁夏成为罪奴?还有,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身边所有罪奴都死了个干净,没有人能活下来。”
魏溱讥诮勾唇,终于有了反应:“殿下果然阴狠毒辣,喜欢把事做绝。
“不过我劝你不要做这些无用功,你套不出我的身份。”
周漪月不动声色:“所以我就只能乖乖听你的话,任你宰割?”
“对。”他毫无廉耻来了句。
“若我不同意呢?”
“你不会。”
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玉扳指,南岫玉质地,熟悉又独一无二的纹路,周漪月一眼认出是闻祁早上戴的那枚。
周漪月浑身颤抖:“你到底想做什么?!”
“殿下乖乖听话,我保你驸马安全,倘若不然……”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周漪月听那威胁的语气,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气氛僵硬到近乎窒息,此时车外的人递进一个包袱,魏溱将东西扔给她:“换上。”
周漪月看着包袱里那套华丽的衣服,没有任何反应。
魏溱冷嗤了一声,欺身上前一手撷住她下巴,目光阴寒:“我劝殿下不要再挑战我的容忍度,我不会让你死,但我有很多法子让你痛不欲生。”
说罢便将她一把甩开,周漪月的头磕上车壁,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混蛋……”
骂归骂,周漪月知道眼下不宜和此人逞口舌之快,一边瞪着他一边扯开包裹将衣服取出。
那是一件金线绣花衣裙,浓郁到暗沉的绛红色,衣领低垂,腰间还挂了许多银链作装饰,里里外外透着一股风尘气。
这件衣服摆明是想羞辱她,她冷冷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你是让我在这里换吗?”
“有什么问题?”魏溱双手环胸,“怎么,这么多年过去,殿下竟长出了羞耻心?当年殿下正泡着温泉撒娇说自己脚崴了,让我把你从浴室抱到秋千上。还说我身材好,喜欢被我抱着走,走到哪就要抱到哪,像是没长腿似的,有时候来了兴致还喜欢往我胸上咬。”
周漪月面色青一阵白一阵,面前男人却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平静到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在聊体己话。
魏溱欣赏了一下她脸上的羞辱感,“殿下放心,我跟你不一样,虽然我们有过肌肤之亲,但我还没有恶劣到对仇人的身体感兴趣。”
“你想激怒我?”
周漪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声音冷静下来:“我对你的说的这些一点印象都没有,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定阁下跟京城里那些世家子弟一样,因为过于爱慕我得了失心疯,这才编出这些话来。”
魏溱双目眯起,眉眼肉眼可见凌厉起来。
周漪月意识到他的忍耐已经快要到极限,她不知道这个疯子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只能先顺着他的意思来。
她妩媚一笑:“好,不就是换衣服吗?”
她就那样微笑看着他,当着他的面抽下自己的腰带,再一颗颗解开胸前盘扣,将那件青色外衣褪下唰地扔在一旁,只露出一件单衣,再换上那件连自己都嫌张扬的衣服。
衣服尺寸不大不小,就像是给她量身定做的一样,将她的身体曲线展露无余。轻轻一动,便带动腰间银铃碰撞出叮铃声。
魏溱上下扫视她:“你还是适合这样的衣服,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子。”
周漪月慢条斯理系好衣带,头也不抬:“多谢,你看着也很像阴沟里爬出来的下三滥。”
魏溱失笑,发自内心的那种笑。
喧闹声入耳,车子似乎到了一片繁华的地方,马车停下后,魏溱先下了车,拉开车帘朝周漪月伸出手:“殿下,请。”
周漪月往外看,不远处是一排排恢宏华丽的酒楼,飞梁画栋,宛如宫殿,楼与楼之间用连桥相接,一眼望不到尽头。
目之所及皆是醉眼迷蒙男人和美艳的女人,男人们的衣着打扮非富即贵,女人则是珠翠满头,极尽妩媚。
就像她和眼前的男人一样。
周漪月心下明白来了,他要自己穿这样的衣服,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男人的手还伸在那里,她选择了无视,戴上面纱径直下了车。
魏溱挑了下眉,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奉劝殿下还是乖乖听话,否则我不敢保证那位驸马爷的安危。”
他不由分说把她勾进自己怀里,他本就身形魁梧,肩膀宽阔,一时将怀中的周漪月衬得十分娇小。
四周人来人往,周漪月被他大胆的举动吓得不轻,正要发作,突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
她对他,没有任何身体上的抗拒。
及笄之后,除了驸马,她就连和自己父皇也甚少有这样亲密的动作,她虽然心里万分抗拒这个男人,身体却没有产生任何不适感。
两人的肌肤贴合得十分自然,就好像他们本就如胶似漆,亲密无间多年。
周漪月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联想到他方才在马上说的那些话,记忆深处像是什么东西要涌出来。
不,她不信!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强行稳定心神,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出脑海,顺势攥上他的衣领,将身子靠得更近:“先是劫持我,炸了我的猎月楼,现在又拿驸马威胁我,让我换衣服陪你……还有什么花样,嗯?”
丰盈的曲线贴上面前男人的胸膛,带着隐隐约约的触感,魏溱侧过脸转向她,似笑非笑:“殿下急什么?”
他握着她肩膀的手收紧,周漪月被他掌心热度烫了一瞬,怒视于他。
他无视周漪月脸上的表情,绷着下颌往眼前的高楼走去。
周漪月这才认真打量眼前的景象,他们进的是最大的一座主楼,门匾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熙春楼。”
她从前便听宫里人说,昌隆街上有大大小小百座楼,涵盖茶肆、戏棚、酒楼、妓馆等等,其中当属熙春楼为独尊,号称第一销金窟。
那时她常与绾乔来这条街上寻乐,因是用的平民身份,从未有机会进入这座楼。
店小厮从门内窜出,朝两人道:“二位客官可有玉牌?”
周漪月这才抬首看去,这座楼的比旁边的几座更为华丽,进入这里的人也明显身份不凡。
魏溱将一枚玉佩扔给他,“内子随我一同来的,未带玉牌,可能通融?”
小二看了看那玉牌,又看了看周漪月,会意一笑:“小事小事,公子是上宾,您的吩咐我们怎敢不从!”
他将两人招呼上楼,周漪月闻到一阵浓郁的酒香,只见正厅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假山,男男女女坐在池边以金樽舀酒,举杯浅酌。
她这才发现那假山里流的不是水,而是琼浆。
两人一路来到一件雅阁,房间内布置雅致,是观景最好的房间。
魏溱将周漪月按在椅子上,在她面前坐下。紫檀雕花桌上摆着一张棋盘,他似乎非常有兴致,问她:“听说公主擅长对弈,不如我们手谈一局?”
周漪月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咬着牙问:“别耍这些把戏了,你到底把驸马怎么样了!”
面前男人淡笑着,慢悠悠道:“当年,我与三十余个罪奴一同入宫,殿下嫌弃说了句太多来了,便和我们玩了个游戏。”
他将白玉扳指“啪”地搁在棋盘上,落于棋格之中。
“殿下带我们来到一处空地,说这里有五十个格子,一半是实地,走在上面无事,一半是陷阱,下面铺满尖刀。而我们,要选择一处格子站上去,只有成功选择空地,或是掉进陷阱活下来的,才有资格继续留在你身边。”
周漪月心里五味杂陈,理智告诉她自己不该相信此人的话,可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这就是她做过的事。
这种心理很割裂,她一时没了反应,选择继续听他说下去。
“这座熙春楼有近千座房间,你的驸马就躺在其中一间。”
他指向桌上那支香,笑得森寒:“不过嘛,他的房间里有一个女子正在伺候他,若殿下不能在这炷香内燃烧尽前将人找出,就准备好——给你的驸马披麻戴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