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祁阳睡不着，自己开了酒柜里的泸州老窖。

这次没有人拦着她了。

祁阳给自己倒酒的时候，手机轻轻地振了一下，来自阿越。

“我到纽约了。”

祁阳马上便给梁越拨了电话，意料之中的，又是忙音。

她并不喜欢强求，只拨了一次。

她扔开手机，唤了橙子过来，自己捏着两个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就当橙子替阿越陪着她吧。

酒杯相碰的声音很清脆，像没什么余音的颂钵声。

她想，这个声音素材可以加到编曲里。

祁阳又端着酒杯坐到客厅的长毛地毯上，坐姿很随意，这是梁越的习惯。

橙子不知怎么回事也随了梁越的习惯，也特别爱待在这块地毯上，即使梁越早就劈好了一块地方给它放它的猫窝、猫砂盆和猫爬架。

钢琴和小猫占了客厅很大的一片空间，这里总算不显得那么空荡了。

祁阳又喝多了，和橙子一起，就在客厅的地毯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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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祁阳要去和星衡投资的《明天的音符》的导演组见面。

因为这是祁阳第一次参加综艺，苏谦是陪着祁阳一道儿去的。

祁阳很信任苏谦，有苏谦把关，祁阳几乎是任导演组摆布的状态。

《明天的音符》是国内首档聚焦原创音乐的挑战类音乐综艺，参赛嘉宾都是年龄在26周岁以下的年轻原创音乐人，同时邀请了三位音乐界元老级的音乐人担任评委和导师，以及五十位有一定音乐基础的现场评委，和两百位大众评委。

为了激发创作的多元性和鼓励选手间的相互交流碰撞，比赛赛制并非传统的淘汰晋级制，而是在规则之内选手自由组队以乐队的形式进行比赛，每期队内排名末位的小组成员会被淘汰，下期补位新参赛选手。

《明天的音符》从今年暑假开播，是今年众多综艺里火得一骑绝尘的一档综艺节目，节目计划录制十五期，将推出90首原创合作单曲，留到最后的参赛嘉宾将获得与星衡传媒直接签约以及与三位音乐导师其一合作单曲的机会。

为了保证作品质量和体现节目的真实性，每期参赛选手有两周准备时间，而最终比赛会采取直播和实名投票的方式进行。

当然，越是要直播，越是要体现综艺的真实，台本儿就越是细节。

祁阳要参加第十二、十三、十四期节目的录制，共计六周，录完节目就要过小年了。

今天是周四，祁阳有周五周六两天时间记台本，然后就要开始为期六周的录制了。

两人出了导演组已经很晚了，天上还有些飘雪。

虽然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祁阳心里多少有些烦躁，那会儿她大略地看了看台本儿，是她参加的第一期的台本儿，创作的风格，造型的设计，各个环节要怎么表现，她和谁组队，和谁关系好，和谁有冲突，还有比赛谁第一谁淘汰什么的全部都是定好的。

当个木偶，纯作秀呗。

今天是平安夜，街上张灯结彩的，人也很多，多是年轻的情侣和牵着年幼的小孩的一家三口。

祁阳最近忙昏了头，早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祁阳对过节这些事儿没什么特殊的感情，对这类国外的节日更是毫无感觉，即使她在国外那几年，她也很少参与这些活动。

只是，在今天，她真的很想和阿越一起吃个苹果，牵着手逛逛街，哪里都行，只要是牵着手。

这个点儿，阿越大约是在实验室里忙着吧。

祁阳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脑子里全是梁越，不可自抑地有些伤春悲秋起来。

苏谦却很开心：“多热闹啊，走，台本儿明天看，咱俩去找地方喝一杯去。”

“怎么了，因为节目不高兴啦？”

“阳阳，我和你讲，我当初肯和你合作，一方面的确是因为阿越的缘故，可还有一方面是我确实欣赏你对待音乐的态度。”

“但是，很多时候没办法的，总是要让步的，起码你的《蜉生》是你一手创作出来的，而不是迷迷糊糊地签在某个公司，被指手画脚地迎合市场弄出来的，这就已经很好啦。”

“走吧，我请客，咱吃点儿好的高兴高兴去。”

祁阳和苏谦吃饭的时候，收到了来自梁越的两条企鹅消息。

松间月（阳的）：苹果.jpg、小刀.jpg

松间月（阳的）：平安夜快乐

阳光捕获器（月的）：阿越！同乐同乐～

松间月（阳的）：握手.jpg

阳光捕获器（月的）：你是不是想我了？龇牙.gif

梁越的头像暗了下去，不再回话了。

祁阳再没有了给梁越拨电话的勇气。

祁阳想去纽约了，如果订凌晨的机票的话，她是可以赶在圣诞节结束前见到阿越的。

如果能见一面的话，她们会不会还能回到从前，重新开始。

她大致猜得出来，阿越是觉得那晚她们之间太越界了。

“苏老师，我可不可以只参加第十三和十四期？”祁阳有些期期艾艾地和苏谦商量。

“理由呢？”苏谦正喝酒，差点儿呛到自己。

“我想先去趟纽约。”祁阳其实不太愿意讲她和梁越那晚的事情。

“去纽约？阿越不是刚回来过嘛，你又想她了？不要满脑子都是这些情情爱爱的行吗？专辑的宣传是很重要的，宣传不到位，之前的心血全是白搭你知道吗？”

苏谦虽然有些生人勿近的样子，但在相熟的人面前话还是蛮多的。

“哎呀，不是，三期就已经够短了，就两期，观众还没来得及认识你，你就被淘汰了，显得你多没水平啊？”

苏谦给祁阳把啤酒满上，手没刹住，白沫顺着杯壁往下淌。

“你刚才答应的好好的，现在撂挑子不干了，你知道你放得是谁的鸽子吗？是阿衡的，梁越她亲姐的！你以为是谁，你是能放阿衡的鸽子的人吗？你平时和我玩玩阳奉阴违就罢了，你现在翅膀硬到敢逗星衡玩儿了？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那天我让你删的音轨你又偷偷加回来了，啊？祁阳，是不是？”

苏谦把啤酒杯嘭地砸在祁阳面前。

祁阳只得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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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祁阳抱着橙子在书房里记台本儿。

台本儿里的她是个清冷文艺美人的人设，是那种爱听古典音乐会，会坐在故宫里看落叶间的光影，会专门给家里的植物弹钢琴的那种文艺。

和她根本不沾边儿。

不过演清冷她是会的，毕竟阿越大部分时候都是个挺纯的清冷美人，从骨子里透出疏离的那种清冷。

每个新加入的参赛选手，是可以有一个表演自己的歌的机会的。

祁阳是想选她的那首《旷野雪》的，这首歌是很有现场表现力的一首歌，唱得是旷野的雪，实际上讲得是烧在心中的燎原烈火，而且唱词对唱功的要求高，其中电吉他的片段本就祁阳自己弹的，即使是在现场，也能还原出专辑里编曲的质感。

但是被导演组pass了，因为不符合祁阳的人设，在导演组的意见下祁阳最终的选曲是《二苏旧局》，其实这首歌里人声只用作点缀，最精彩的地方在编曲中的古琴和陶笛，专辑里的陶笛就是祁阳自己录的，但古琴祁阳是请了国家级的琴师的，而且单就古琴的音轨，就是有两条线的，想在现场高完成度地还原专辑，很难。

虽然这首歌用了很多古琴、陶笛以及溪水鼓的元素，带着一些幻梦似的温柔古意，但它本质上还是一首融合电子的后现代摇滚风格的歌曲。

导演组要祁阳穿汉服假弹古琴凹造型。

挺不伦不类的，而且很容易露馅，祁阳内心当然是一亿个拒绝的，但是她说话根本没有一点儿用，她烦闷地把台本反扣在桌案上。

说来这歌的灵感还是来源于梁越和梁衡的故事和那天在苏州的见闻，她真的好想阿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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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的这一天的纽约，有大大小小的随处可见的圣诞树，梦幻而璀璨的水晶灯，巨大的星星气球和带着圣诞帽的年轻男女。

晚上的时候，梁越手插在大衣兜里，站在灯光灿烂的巨大圣诞树下，有些木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挂着笑意的人们。

生物节律相关的实验，很多时候是需要人整天整夜守着记数据的，今晚，梁越主动地回实验室守着替整个课题组的人记数据。

再回到学校这边之后，梁越把生活排得更满了，她实在是很难忍受闲下来之后的胡思乱想。

按着她现在这个日程安排，很可能，用不了两个学期到明年夏天，春天，她便能完成培养计划回国。

她不肯和祁阳联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害怕听到祁阳和那个乐手之间的进展。

那夜之后，她每晚都会梦见祁阳。

白得晃眼的身子，柔软的细腰，红艳湿润的唇，修长劲瘦的手，水光迷离的眼睛，哑而媚的嗓音。

关于情欲的，那种以前她不理解的，觉得荒缪的渴望，全部让她切身刻骨的领会到了。

只是，这不属于她。

以前浑然不觉的冷清，一夕之间变得难以忍受。

她想，慢慢地，她总会再一次适应的。

她有些后悔，那枚藏在小王子围巾里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