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见身旁女子矜贵的华服,是她从未见过的纹样。一下子明白了车中女子是他明媒正娶妻子,只能垂下眼睛不敢直视崔江绾。
崔江绾看着他的举动,手里的茶杯不知是因为马车颠簸还是别的原因竟晃了一下,一时间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头。不多时马车在睿王府停下,灵犀扶着崔江绾下车。林礼看着马车上一身伤痕的女子,心中差异,却看见苏璟他反剪了手,指着身后的女子吩咐道:“带她下去治伤,叫人给她收拾出一间阁子出来,离孤的寝宫近些。她如今是孤的人,若是短了她一根头发,孤就先掀了你的皮。”
睿王府崔江绾的寝宫内,灵犀伺候了她梳洗沐浴,叹息:“小姐,王爷今夜带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回府,您怎还能这样冷静?”
她吶吶道“你知道我与他并非真正的夫妻,我心里并不喜欢他?府内日后即使三妻四妾,于我顶多只会更轻松罢了。于王爷而言,雨露均沾,皇家开枝散叶,我没有理由阻止”
“可是,你俩成婚不过三月啊,好歹你才是王爷三书六聘、明媒正娶的妻子啊。况且奴婢觉得,那女子不过是有几分与你相似,才招了王爷喜欢,你怎么就不能同他好好做夫妻呢?”
她神色一顿,握住灵犀的手,一阵轻咳,扯了一抹涩然而疲惫的浅笑:“夜深了,退下吧。”
林礼得了他的命令,果然不多时就领着人将距离苏璟不远处的一处厢房收拾出来了,并把床榻妆台等也安排了进去。
林礼看着她背上的血渍,淡淡瞥了眼她苍白面容,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女子怯怯的答道:“妾没有名字,叫小如。王爷就是上次在水云轩的公子吗?”
林礼闻言,遂敛容冷冷道:“是的,日后在府里,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问的事情少问。”挥手叫人给她准备干净的衣服替她上药治伤,侍女看着她背后的伤,无不感叹,只能叫她忍着些,又好奇的问道她身上的伤怎么弄的,两人交谈了几句,来人又问她可见过王爷长什么样?她好奇女子竟然没见过苏璟,才知道王府内伺候的人众多,身份低的从来都是偶尔隔着远处望一样,侍女一时间感叹她的好福气。她趴在床上,看着摇曳的烛火,在侍女喋喋不休中睡了过去。
此后数日并无大事,苏璟也未曾来看过她,余下时间她都在养伤。又过了五六日,苏璟立在书房内,向苏璟秉报道:“她祖上是前朝做官的人家,到了父辈家道中落,又赶上了家乡瘟疫,死了不少人。从小被卖到了水云轩,老板看她有几分姿色想让她接客,她不愿,日日被鞭笞,那日赶着上元节热闹逃了出来,惊了王爷的驾。”
苏璟点了点头道:“看来也是个刚强的女子” 林礼应声也笑道:“王爷现下如何打算?”苏璟做出感兴趣的模样:“自然是要好生栽培。”
苏璟在夜间是去了她的居所,进得门来,见屋内陈设,果然没有刻待她。小如正依在几前,看着窗外的飘雪。一侍女见苏璟进来,忙提醒她道:“小如,王爷来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来朝他行礼,道:“王爷。”苏璟看了一眼她然后在旁边坐了,示意她起来说话,然后打量起她穿着来,小如身着白色抹胸,外罩家常的白色绰衣,胸前露出的肌肤如凝霜皓雪一般。
她被他一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苏璟这才回过神,笑道:“我听林礼说,你叫小如,这个名字不好,听着像个下人。你是上元节那日跟了我的,以后就叫青玉吧。”
小如点头道:“妾谢过王爷赐名”苏璟四下环顾,接过林礼递来的茶盏,笑道:“孤瞧着还缺了书和笔墨纸砚,这么刚强的性子,可读过红拂夜奔,柳毅传?”
小如不由面色一滞,心知他肯定是查过了自己,看着他言语的调戏,微微脸红了脸,避开他目光答道:“妾身幼时,父亲请了些师父教学,倒是没有讲过这些。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的道理妾亦知晓的。”他盯着她,眼中盈满笑意:“很好,孤已经把水云轩卖了下来。为了孤,日后好好经营水云轩。” 她愣了一愣,眼中是不可置信,嘴角却带出一个的清浅笑意,含着万种风情:“妾愿意”
苏璟笑道:“孤要提醒你一件事,刚易折,强易辱,不如含蓄些好。”小如小猫似的低声道:“妾是个有分寸的人,况且有王爷在,没有谁会折辱妾。”
苏璟犹豫了一下,哼了一声道:“一件事儿都还没有替孤办过,奉承的话倒是学得挺快”
小如脸一红,道:“妾说的是实话,人人都夸殿下是大民的不二英才。”
冬去春来,苏璟基本上再未同崔江绾见过面,时不时的会听见府内侍女嚼舌根说他经常出入青玉的房间。
她想,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真是首好诗,她听说他高兴了会她练字,春天她会摘了府中的桃花给他做桃花酿,她常听见青玉会如何如何,她似乎并不在意。可是有的事并不是她不在意,就会全部避免的,毕竟她才是王苏璟的正妃。
春日樱花开得最繁盛的日子,长平公主驸马府落成。长平公主邀了一众亲贵及家眷前去赏花,连年纪相仿连苏洵新的宠妃那个丘林氏的公主也一并邀请了。苏璟用手指轻轻叩了叩几案上的帖子,望着案前的林礼道:“把这个给王妃送过去。”林礼答应了一声,将帖子带了了崔江绾的寝宫,她看着张时禹字迹的帖子不由得皱了皱眉,手腕只是抖个不住,思量了一下问道:“王爷如何安排?”林礼看着她的模样,低声回答:“王爷说了,全凭王妃作主。”她愣了片刻,语气已趋平淡,道:“长平公主是王爷的姐姐,还是去一趟吧。”林礼躬身,答道:“是。”
夜晚溶溶月色,府内水榭的周围种满了樱花,花开之际,风起之时,如点点美玉坠落,美不胜收。崔江绾在寝宫中立了片刻,对灵犀吩咐道:“将晚膳摆到后苑水榭中去吧。”灵犀见她难得有这样的雅兴,于是吩咐人立刻安排,收拾好了又赶来问她是否请苏璟过去。她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想自己待待”灵犀见她神情寥落,叹了口气转身前去安排去了。
灵犀提灯亲引她过去,她独坐在水榭中,石桌上布了食案和酒具,在自斟自饮。她看见了苏璟白色常服的身影,他提了个酒壶走了过来,瞄她一眼:“孤瞧着你发髻上的白玉簪子很是别致,却不像名家篆刻。” 她脸上带着薄酒的微醺,抬眼好笑似的看着他手中的酒壶:“王爷细致入微,连一个小女子的簪子都能放在心上,你今夜是来陪我喝酒的?”
他伸手握了握她冰凉的掌心,轻声道:“你若是不开心,差人送礼即可。”她撑着腮,似乎真是想了想,抬头看他道:“苏璟,你说为什么他要这样待我?” 她原以为她说出这些话来,会惹他生气,谁知他笑着起身,轻抚她发丝道:“他如何待你?”她今日没有闪躲,目光停留他英俊的眉眼上,痴痴的笑道:“负情薄幸,怜爱他人。”
苏璟打量着眼前的,缓缓道:“孤小时候读过一首诗,说人生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随他人。春日悠寒,你喝了酒,小心着凉。”她打量他许久,抬手揉了揉因咳嗽而欺负的胸口,像是满腹疑惑:“没想到李尚书还会许王爷看这种书”
“自然是我私下偷偷看的,李尚书从小对我严厉极了,一个字写不好便是诘责。” 她打量他许久,淡淡道:“是,所以朝中翰林,大儒皆夸赞,唯有王爷承袭了他的书法。”
苏璟应道:“如果你喜欢,我会把字,教给你。”
她听到此处,隐忍得双目通红,笑道:“不必了,妾没有这个天赋”
上好的瓷瓶从他手中滑落,碎了一地,他冷笑了一声,打断她道:“是吗?我今日是来找你原想好好喝个酒,你这个样子,孤也累了。”她望着那碎瓷发呆之时,他毫无留恋迈出院子,背影消失在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