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娜轻声笑着,恬然坐到回了对面:“王爷还不赐茶吗?要凉了呢。”果然他已经无心再与她纠缠,阔步走出了驸马府的偏殿。
偌大的驸马府,想要寻一处独处机会很容易。脚步声渐行渐近,空旷荷花池边上崔子昂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绾绾……”
白衣女子勉强唇间抿出一丝笑来,笑意半真半假:“驸马……这个时候不陪着公主游湖,若是出现了什么差池,如何是好?”
他看着她,眼眸沉沉,禁不住上前几步:“我听说你还未同他圆房,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她摇了摇头,半晌,突兀地笑了一声:“你说得对,我是舍不得你,是又如何?”
他唇边浮起笑意,定定看她好一会儿,抬手就要抚上她鬓发,却被她躲开了:“绾绾,你再给我点时间,雍王登基,他答应过我,让我娶了你。”
白衣女子绝色眉目间酝酿出疑惑神色,瞥了一眼眼湖面上的船:“娶我?驸马忘记了,去年冬天大人奉命娶了当今陛下的五公主,长平公主,她才是你的妻子,而我是睿王的元妃。”
张时禹清隽俊秀的脸上,平和得一如往日:“绾绾,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的。皇家向来看中子嗣,这些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跟她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她看着他恳切的神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话,良久,他从怀中取出一只才雕刻完成的小人递给了她,她沉默了一会儿,在他意味不明的注视下抬不起头来,道:“驸马这样的心思以后还是用在公主身上罢”
驸马府的内侍正划着船带着赏景众人正在朝着她二人驶来,立于船头一身红衣的长平公主将他二人的情状一收眼底,春风中赶来的翩翩贵公子同时也微微皱起了眉,驶船向目的地,长平公主望向张时禹时,眼里含了隐约的怒意道:“我说驸马怎么不同我们一同游湖,原是在这里跟睿王妃说体己话。”
长平公主瞟见他了手里的动作:“那是什么?”半响,他行了个礼,略带惊慌,顿了顿:“回公主,没什么,无用的东西罢了。”
“既然无用,何不扔掉?”长平公主转头看向他二人身后的苏璟,仿佛才发现他:“九郎跟襄妃喝完茶了?”他姐弟身处高位,一向平静惯了。他微微扬起下巴,看着高远蓝天,轻轻笑了两声:“是呀,孤还担心王妃寂寞,特来寻她,看来有驸马相陪,也是一样的。”
风吹得周边树木作响,长平公主看着张时禹笑了笑,眼神凉凉的:“怎么?驸马还舍得不扔掉?”闻言,果然张时禹将手中原本要送给崔江绾的小物件,丢入了湖中,长平公主满意的带着众人准备转身离去。
唯独崔江绾怔了怔,平日里的冷清荡然无存,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半晌,苏璟将未受伤的那只手递给她:“王妃,要走吗?”她极慢地抬头,方才的难过已全然不见踪影,愣了愣:“苏璟,我们回府吧。”
他看着她,低声道:“才出来不到半日,就想回去了,也罢。”
车内,崔江绾早上出门前还红润如新莲的清丽容颜此刻像极了开摆了的樱花,眼眸已经失去平日的光彩,一双手不自觉圈住了自己身体呆坐着。
“王妃。。。”苏璟低声唤了她一声,她心知自己失神已久:“苏璟可是到家了?”苏璟伸手去拉她扣紧身体的五指,容色淡然的看着她道:“看来那个东西果然是跟你相关了,难怪孤的姐姐要让他扔掉。”
崔江绾答道:“是。”苏璟倒也并不生气,朝她身子欺近了过去,伸手便抓住了她的手,她大吃一惊,方欲回避,却已被他紧紧钳制住了,他执起她右手已经贴上了她左胸,笑道:“管好它罢,如今你还是睿王府王妃,若是管住了,兴许你还有嫁给他的一天。若是管不住,你知道张氏一族的了局。今天的事情,孤不想问了。”他气息吹到崔江绾的耳畔,她在他手中经不住颤抖了一下。
崔江绾听了这话,终是忍不住道:“王爷,妾今日是……”
他忽然伸出食指,在她嘴边做了禁声的动作,低语道:“你今日累了,有什么话,想好了,明日再对我说。”
第二日清晨,苏璟一身居家常服端坐在书房内,未等来崔江绾倒是皇帝一早派了人来请他入宫。
林礼安顿了李玄在偏殿品茶休息,然后又跑到他书房前,止步于台阶,朝里行礼道:“王爷,陛下派了李公公前来传旨,此刻正在偏殿等候。”苏璟跟着他懒洋洋的来到了正厅。
李玄看着眼前居家打扮的苏璟,想着他之前挨骂的情形,低声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公公不必客套,陛下传我可有什么旨意?”
李玄不好意思的嘱咐道:“这个臣并不知晓,还请王爷换了公服,随奴婢一起进宫”苏璟愣了片刻,道:“罢了,林礼传人换马。”说罢起身出门,径直朝寝宫走去。
恰巧遇见今日青玉当值,她方服侍他脱下常服,换上锦袍,便闻林礼进来回报道:“王爷,马已换好了。”于是带了几个侍卫,翻鞍认镫,策马疾驰而去。
直到在永安门外看见了早已守候在此不住张望等候的李芳,李芳赶上前去,也不及行礼,扯了苏璟便向含章殿走去,不等他说话,便先行问道:“殿下怎么这时候才到,几位王爷和太子已经等候多时了”苏璟见他焦急,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芳道:“陛下今日朝堂大发雷霆,欲更换詹府属官,将太子圈禁宗正寺。”
苏璟由震惊转为疑惑,才勉强开口问道:“究竟是为了何事?””说是半月太子詹府属官韩直弹劾西南巡抚宋安一事,调查了半月说是风闻,并不属实,实乃太子擅权预政,淆乱司法,宋氏一案有冤情。“
苏璟一愣,方回过神道:“我知道了,多谢阿翁。”李芳悄悄叹了口气,方欲辞退,忽闻他道:“母后和太子妃那边,阿公先瞒着”李芳点点头道:“陛下还没交于三司之前,已经勒令不准走漏半点风声了,王爷放心。”
苏璟,甫一入殿,人声便低了许多。众人见他前来,此时偷眼打量,几位王爷连忙躬身行礼,牵扯的朝臣许久不曾见他,亦跪拜见礼道:“拜见睿王殿下。”他与往日不同,面上并无笑意,默默转了一眼四周,走到了太子身边,回道:“免礼。”众人纷纷起身,果觉今日的气氛异于往昔。
皇帝在辰时初刻便准时到达,在李芳的宣下,众人见礼完毕,方站起身,便闻皇帝皱眉问道:“张尚书怀病,雍王娶了张尚书嫡女做侧妃,也算是半子,你就这样让他站着吗?”雍王赔笑道:“陛下,不符规矩的事……”皇帝瞪他一眼道:“赐座。”张陆之立刻下跪,领了这天恩。
皇帝向下环顾一周,但见人人垂首,开口道:“今日朕把诸位叫来,为了什么呢?想必大家应该心里有数”说罢拈过一份奏表道:“念出来。”王锦答声遵旨,接过奏疏,高声诵道:“右。臣伏以今年已来,西南诸县夏逢亢旱,秋又早霜,田种所收,十不存一。陛下恩逾慈母,仁过春阳,租赋之间,例皆蠲免。所征至少,所放至多;上恩虽宏,下困犹甚。至闻有弃子逐妻以求口食,拆屋伐树以纳税钱,寒馁道涂,毙踣沟壑。有者皆已输纳,无者徒被追征。臣愚以为此皆群臣之所未言,陛下之所未知者也。”
站在下面的人无一敢作声,一道冰冷目光投将过来,举首一看,正是皇帝看向太子和他身边上呈奏疏的韩直,皇帝道:“诸位臣工都听见了。西南巡抚的奏疏却大不相同,张尚书你说对吧?”张陆之听到皇帝开口,立刻起身下跪道:“宋安向来为官清廉,他奏疏所言乃今年虽旱,而谷甚好。詹事府的韩直京中任职,怎会知晓实情,实乃狂悖之言,企图混淆君上,污蔑忠臣。”
不过片刻,韩直便出列,朗声回答:“张尚书这话,臣绝不敢认同。臣虽不在西南,却是西南人士,家中父母族人尚在,西南景象,实乃家书所言。”
皇帝闻言,转头瞥了太子和苏璟一眼,问道:“太子,你说究竟是谁在混淆君上?”苏瑞在一旁冷眼相望了许久,略笑了笑,道:“此事臣不敢妄言。”皇帝又望向苏璟道:“他是储君不敢妄言,那朕的睿王呢?”